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午后的阳光淅淅淡淡,给辐射下的绿植抹上一层柔光,我眼中却没因此染上一丝温情。
身后落后好一段路的人,隐约在讲些什么,我听不分明,好像有要魔怔的前戏。
柏潜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三天三夜,检查结果屡次确认心脏没有异常指标,才把他转入普通病房。
戏的拍摄进度没有因为男主角事故而放下脚步,少年时期的万蔚已然进组。
重症监护室探视的时间变成一早一晚,每天一个小时,我没有再浪费一分钟。
我每次踏进病房一步,心中便要轮番谴责自己一次。
一天两次,三天六次,别的时候应该也有,我不记得了。
除了拍戏导戏,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柏潜身上。
我放下脸面去乔羽鸿面前走动,坐了四五次冷板凳才得以换她一副稍微好点的脸色。
我从来没有想过,乔羽鸿会真心拿柏潜当很重要的人。起初,我只以为她对柏潜,仅有脆弱冰凉的利用企图。
直到她一巴掌把我打醒。
我问她,柏潜的身体以前这有这么差的时候吗?
她甩着打火机,淡蓝的火焰在我眼底呲出火花,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了云拂,烟不离手。
但因为气质绝佳,女士香烟在她们手中,只让人联想起“万种风情”四字。
“没有。”她说,白烟扑就成一道女像,每个字都很疏离,“以前只能算小病小灾,和你在一起后,每天都像在和鬼神打交道。”
听到这句貌似无心的话后,我感觉全身的经脉都在痉挛。
那些话譬如九天寒露,在我心上结冰,麻木了神经。
“南极那次就差点送了命。”乔羽鸿深而长的叹息,随着烟雾飞腾传送到我耳边,“他可能没和你说过,雪崩的时候,他本来有机会跑,但是因为你送他的那条项链掉了,他回去找,才差点死在雪里。”
尾音刚落,我便觉得整个人如坠地狱。无情的熔浆漫过我摇摇晃晃的腿,将我吞噬。
下一刻,乔羽鸿的话又轻轻点破我最后一片心屏,“我当时听了只想骂他,我没忍,我真的骂了。他没顶嘴,向来眼底看不见深度的人,竟然生生受了我半个小时的委屈。等我自己都觉得过分的时候,却听到他无助地问我,他说……”我和乔羽鸿模糊的视线对上,她咬着牙口,硬是不肯泄露一句哽咽,她捂着嘴巴,“他说你因为项链坏了,不肯再还给他了。”
“他那年31岁,处在一个演员的黄金时期。如果不是为了捡那条项链,他就不会往回跑。”乔羽鸿仰起头,像一匹遭受重创的母狼,“和剧组一起撤场,第二天他就会被救援队找到。他可以不用任何替身就完成最后一场戏,他可以在32岁之前就拿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而不是被舆论挂在耻辱柱上污蔑他的艺德!”
正当我为这个内幕产生一些危险的想法的时候,就被乔羽鸿掐住了脖子,她满目凄然地瞪着我,糟糕的声带撕扯出难听的吼叫,“我真的想过,如果你不再活着就好了!那样,这世界还能多一个正常人!”
“树竟容,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恨!我现在只后悔,没早点让你死掉!”她的手指愈加用力,眼底都是我那些疯狂的想法,我满怀嘱托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的泪何时落下的不重要,只要我死了,一切就可以释怀了。
原来我苦心经营的,退而求其次追寻的位置,柏潜很早就能随便碰到了。
反倒是我,成了他的绊脚石。
耳边是乔羽鸿泣血锥心下,来自地狱的低吟,“他爱你连命都不要,你就为他弃生命吧,这样让我接受你们也不是不行。”
也好。
我这样为自己开脱。
以后柏潜不用再被我用爱裹挟,拍自己不想拍的戏了。
我树竟容,出现在柏潜的生命里,从来就是个错误。
“梁萍连同费三行换剧本的损招都用了,买高位热搜埋拆CP的线,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如大家所愿,老死不相往来?!偏要绑在一起自取灭亡!!”
“树竟容,你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你不会不愿意吧。”她蛊惑着我。
如果我还能说话,我想告诉她,“你放心,别再费闲劲儿,我其实愿意自己死的。”
第140章 -庄周晓梦迷蝴蝶。
我闭上眼睛等了很久,结果那一刻并没有来。
乔羽鸿松开了手,如遭雷劈般,难以置信地往后跌了一步,嘴里念念有词:“你们都疯了。爱情是什么,能当饭吃吗?比留名影史还重要吗,中国籍演员拿一个奥斯卡影帝多不容易,在这种荣耀面前,爱情,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