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_作者:有更新(282)

2022-01-31 有更新

  我尾音上扬“嗯”了一声,嘴里怼进他生喂的一口,又听他好有道理地讲道:“叹多了气会变老的,树老师要一直年轻,一直给我买面包。”

  那时我不知为何对向来敏感的年龄话题迟钝起来,竟然只是哭笑不得地承诺他:“不管怎么样了,我都会一直给你买面包吃的,只要你还想吃,我就会一直买。去哪里买都行。”

  直到后来读到柏潜的遗书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执着于要我给他买面包。

  杀青之后的柏潜,好长时间都对韩九的死不能释怀。午夜梦回时,常常分不清,眼前的我到底是不是真实活着的,还是他病重时因思念太深幻化的虚影。

  幻觉最重时,他让我给他买了一次面包。告诉自己,如果我是带着面包回来的,那我就是真的活在现实里。

  因为再有逻辑的幻想,不能预判他已经对甜食犯恶心这种小事。

  如愿吃了面包,我就不是韩九了。

  可这些心思,在我没看到他遗书内容之前,只有一直对他实时监测的乔羽鸿知道。

  第二天,乔羽鸿就处理完星和的事务来了剧组。

  她来时,我正刚拍完直绫子心灰意冷穿上和服乘舟回东洋的那场戏。

  整部电影,只剩下戚戬和梁朝的故事收尾。

  我打下场记板,宣布休息十五分钟,安排好道具师布置场景,乔羽鸿就过来要了我的房卡。

  她说柏潜在酒店睡着了,没接她电话,又不好找前台开门,只好来片场找我。

  我对她没有熟到给房卡的地步,起初有些犹豫,但出于对柏潜的担心,还是给了。

  虽然我不认为柏潜睡着了不接电话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但只要对方的目的是出于为柏潜考虑,我的脑子就开始不会转了。

  我完全没想过,乔羽鸿既然没接通电话,又怎么能那么肯定柏潜是睡着了。

  事实就是柏潜吃药吃昏迷了,乔羽鸿不敢惊动旁人,才带着乔装成送餐员的医生进了房间查看。

  而不知情的我,与他倒下的距离不过一两条街,拍完戚戬杀进金銮殿的戏份,宣布电影《罪臣》项目正式杀青。

  剧本的结局给了电影留白,戚戬是否弑君成功,并没有拍下去。

  而饰演戚戬的连酌,坐在空无一人的龙椅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罪臣》结束了,最该在我身旁的主角没有参加杀青宴。我打第二个电话过去时,乔羽鸿仍说柏潜还在睡,说他眼下的乌青很重,叫我不要给他安排这种没必要的交际应酬,说柏潜以前从不参加这样的活动。

  既然柏潜以前从不参加,那没有道理,拍了我的电影反而降低了他的逼格。

  尽管我不想承认,那会儿的杀青宴,我心里确实是窝着气的。

  酒杯打过一圈,手机没有任何动静,一簇火苗点燃了郁气,怒火交叠之时,我冷着眉眼把手机扔到了酒杯里。

  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在热闹声中,都错过了在鬼门关游荡了一回的柏潜,给我们拨来的电话。

  等我酒气熏天被送进酒店房间,我已经忘记了去想为什么柏潜不在。

  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只是一个转身就忘的插曲,因为我们酒醒在乾安行宫道别时,柏潜到现场给了我们大家一个不说再见的拥抱。

  可在柏潜的遗书里,我才知道他是凭着怎样不瞑目的信念撑过那一夜。

  他写:“如果我今晚闭上眼睛,我将永远都不知道《罪臣》杀青了没有。”

  柏潜轮到抱我的时候,手臂摇摆了很多次才确定用什么姿势,他在我耳边说抱歉:“对不起啊树老师,昨天不能来杀青宴。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收下我这一声迟到的‘恭喜杀青’。”

  冷了一早上柏潜的我,正不知该如何回敬一番时,身旁卷过乔羽鸿杀气腾腾的一阵风,她撞开我与柏潜碰在一起的肩膀,挡在他面前,眼底是对我毫不掩饰的敌意。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这番局势下爆发了。

  我迟来的在这段感情里感到了疲惫。甚至无比确信,柏潜应该和我一样疲惫。

  一腔的失望堵在了嗓子眼,那种被控制的不自由束得我喘不过气,永远要看乔羽鸿眼色谈恋爱的感觉让我对这段艰涩的爱情失去了期待。

  我瞒着全世界坚守的爱情,永远排在一个外人后面。

  我恍若失聪一般,完全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送剧组所有人上了飞机,我才抱着摄像机泪如泄洪。柏潜离开前的那个期待我叫住他的回眸,在我心里扎了根一般,晃得我整颗心碎成比春天出走的花瓣还要难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