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瞒着我爸妈进圈拍摄的第一部片子是部古偶《多情应笑我》,以南唐后主李煜的悲情一生做主线,讲述他与大小周后的爱情故事。我在这部电视剧里演少年李煜。当时的后主还不是后主,红烛帐暖,我在金戈铁马里苏醒,榻下除了罗衣,还有我未完成的诗作。
我在这部电视剧里的戏份不多,统共前两集,后面男女主相遇后就是当年的新晋小生骆空嘉主演。
而我横空出世,流量爆破让云拂找上我的,就是少时李煜鲜衣怒马的第一次出场。
云拂当时掩在黄昏的余晖下,说:“你很有灵气,比我见过的明星都要好。”
我靠在黑色的墙面上,低低对她笑:“姐姐你见过多少明星?还有”
“我不想做明星。”
投影幕布上放着少年李煜从前湖打马走过,少年漂亮且不识愁滋味的脸庞令闹市的香女羞红了脸。我知道,他会在前边的白桥上遇见周娥皇。粉面书生开始时未得到京都贵女的青睐,他们是在李煜即将荣登大典之前才结为连理。只是那时的李煜,已经换了一个人演。
我十六岁之前一直被父树誉达困居彼得堡,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心驰神往,却总难体会其中韵味。当年拍那部《多情应笑我》只不过是为了领教一二,当不得真。但我因为这个角儿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树誉达派保镖将我擒回,说话间三三两两的贬低:“好好的少爷你不做,非做那不堪用的戏子!哗众取宠的东西将来如何担当得起家族大任!”
我跪在细软的地毯上,抬头看向母亲隔着冰冷仪器的面容,听得她说:“戏子无情,你不可走这条路!”
活了十七年的希冀被一朝断灭,我在家仆的日夜监视下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会商大论。躲在被子下的,竟然是我二十四小时内的唯一喘息。
我在睡前模拟在片场看过的人,梦中继续我没有演完的故事《多情应笑我》。
虽然只有两集,可剩下的剧情我过目不忘。梦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小儿多情,笔一挥就,便道是,问君能有几多愁?
这是我第一次,与人共情。
我突然意识到人的情绪多变,柔肠百结。我喜欢这样的人。
我拨通了云拂的电话。我的记性很好,两个月前的数字哪怕是在我眼前一晃,我也能刻进脑子里。
我和云拂说了情况,云拂说我需要签个大公司。大公司才能给我的未来做保证。
我笑了笑,在彼得堡,从来没有人和我谈过未来。
飞颂娱乐就是在那个背景下签的。考虑到父母的因素,我不敢签太长,只得一年一签,然后签到了第七年。
第七年,我恋情曝光,打胎丑闻铺天盖地,飞颂在第一时间放弃了我。
2017年的雪很厚,我第一次领悟到母亲口中的“戏子无情。”
这是唯一一次,我不用靠活在别人的剧本里,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动荡。
“竟容,起来化妆啦。”
我虚睁着眼,房间里一片青光暗淡,墙布上还有没有放完的剧集。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还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
吕佳拿着热毛巾敷我脸上,我恍惚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麻木起身。
傍晚的光好暗淡,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孤独。
我想起了柏潜。他应该还在苏州拍戏,可剧组的群里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化妆师把棉球滚在我脸上,轻叹了声:“还是得休息好,这皮肤才紧致。”
我拿手机胡乱翻着,没有应他。吕佳替我应了,之后出去说是云拂找她。
一股更加强烈的落差感上浮到我看不到尽头的地方,空旷,虚无,好似树竟容真是一躯壳。
我欲盖弥彰点开百年树人的超话。那些人形糖精,短暂地让我得到了释放。
云拂下场的脂粉让我看到了最新的糖点。官博又放了花絮。我暂且不去想他挑我和棠敏上热搜的点发花絮,是不是为了带领偏向。我看了能舒服一下,比这些内因外因都重要。
“喂,等下拍戏了,你不用再曲下膝盖了。”
“叫什么喂,我有名字的,叫我邵飞!”
……
“树老师有没记台词的小妙招?传授传授我呗!”
“不要冲我撒娇!我直男。”
……
“小孩,呆会儿老师教会了你,你可得请全剧组喝水啊!”
这是那天教柏潜挨打前后的镜头。摄影老师捕捉地很完美,每一个微表情都够人解读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