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在展厅逛了一圈,注意到白钧言的那个装置前围了围栏,立着警示牌:暂停使用。
他从展馆出来,找了个空的公共长椅坐下,望着雾沉沉的夜空。
他不喜欢这种天气,但上海总是这种天气,无论春夏秋冬。
李赫其实没有理由留在这里的,可他就是留下了,给了自己一个要工作的理由。
但其实如果要工作,他去大舅硅谷的公司上班要更好,因为离他的林场近一些,可以每个周末都过去。
不远处的冬青树闪烁着光亮,李赫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那个刚刚还在表演尤克里里的圣诞老人,背着乐器,拿着糖葫芦朝他跑来。
李赫看着他跑到了面前,摘下了面具和帽子,露出一张流着汗、发着光的脸庞。
白钧言的头发很乱,脸色在灯光下泛红,可能是被面具捂的。
白钧言注视他,李赫今天穿黑衣服,挺括的手工定制大衣,露出里头白色的内搭来。
他问:“你来看展?”
李赫低头回望进白钧言亮晶晶的双眼里。
他其实想过,这一天来这里,可能会碰见白钧言的,但是……李赫没料到他真的会出现。
他压下那种心头狂跳的感觉:“嗯,你?兼职?”
“我之前做的装置出了点小问题,我们馆长问我有没有空过来调试一下,送了我一张平安夜的预约入场券,我就来了。然后……总之一言难尽,我被迫留下来当打工人了。”
“我刚刚看见了你,”白钧言还戴着手套,也无法擦汗,鼻尖汗水涔涔,眼神很明亮,“但是走不开,这个给你,我还要回去弹一会儿。”
他把那个很抢手、需要玩游戏才能兑换的糖葫芦递给了李赫。
那些情侣玩游戏集章都要疯了,李赫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李赫咬了一口,是糖草莓,糖壳子里头包裹着糯米丸和巧克力豆,分别是圣诞老人的眼睛和胡子。
他隔着十几米,看见那位“圣诞老人”又去弹他的尤克里里了,弹的《jingle bells》。
原来白钧言会这个啊,他想。
李赫叹口气,低头给小刘发了短信:“临时有约,小刘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吃完糖葫芦,李赫就像个普通游客,走过去站在挂着彩灯的树下注视着白钧言表演,直到夜色渐晚,游客慢慢地走光了,工作人员来通知:“还有十五分钟就闭馆了,现在可以先离开了。”
到九点五十五,游客就只剩下李赫一个人了。
表演结束了,有工作人员请他离开,白钧言忙跑过来:“他是我朋友,等我的。”
“你等我几分钟可以吗,我去把衣服脱了。”他对李赫说。
李赫就这么被他用两颗糖葫芦收卖了,默默的从八点等到十点,到他下班,换完衣服冲出来,头发没有那么乱了,应该梳理过了。
白钧言冲到他面前,刹住车:“走吧……你今天怎么来了?”
“……随便预约的。”
“你要是下午来呢,还有现烤的苹果馅饼呢,虽然很难获得,但我可以帮你搞一个的,你晚上来,就只剩糖葫芦啦。糖葫芦甜不甜?”
“嗯,甜的。”李赫问,“我不知道你还会尤克里里,你没说过。”
白钧言回答:“那个就是我随便学的,技术一般,你肯定也有我不知道的,你会什么乐器?”
“……一点点大提琴。”
“哇靠,这么牛吗,你怎么不说,你还五音不全呢!”
李赫懊恼:“五音不全不代表不能学乐器,所以我说,就只会一点点。”
白钧言眨眨眼:“一点点是多少?”
“…会拉一首,仅此而已。”
“哪一首?”
“《Auld Lang Syne》,就这个,以前还能拉完的,现在可能不太行了。”
“啊啊,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李赫又想到他给自己的分手理由了,一时无言,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毕竟白钧言那会儿说的全是气话。
“你还住这旁边吗?那个小区。”他转移了话题。
“没住了,我现在又不在江南美术馆上班,我在百嘉拍卖工作,换了个房子,但是也不太远,离你家也挺近的。”
李赫:“哦,你跟张超吃过饭了吗。”
“前天刚吃的,他都跟你说了?”白钧言和他几乎并排着,肩膀偶尔擦过,走出红砖建筑园区。
“嗯,不过不知道你们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