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开志想起那些人,他咬了咬牙,道:“容老板当真能护住聿明?”
容述神色冷淡,“我护不住他,难道钱主编能护得住?”
钱开志不吭声了。
过了许久,他直接大步走向一旁撕了一张纸,又抽出衣袋内的钢笔,刷刷落下一行字。钱开志将那张纸递给容述,道:“容老板,聿明就在这里,我同聿明约定过,敲门声是三短一长便是我,若是旁人,就自后门走。”
“容老板,请您务必救聿明,”钱开志说。
容述看着他眉宇间的郁色,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道:“告辞。”
说罢,直接转身离去。
容述出了沪城时报,上了车,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对秦忠道:“找几个利落的人盯着这里。”
秦忠是容家的司机,办事沉稳,闻言当即道:“是,先生。”
这一日,容述和谢洛生在餐厅吃饭,是二人来过的地方,琵琶女拨弄着琴弦,唱的一出江南小调。
谢洛生显得比以往安静,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饭。
容述往他碗中夹了一筷子,谢洛生抬头冲容述笑了下,有些心不在焉。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琵琶女声音婉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谢洛生听着,随口跟着调子哼了几声,对容述说,“小时候家中门前有一大片荷花池,每年盛夏,就有人泛舟湖上去采莲。我和我哥会去凑热闹,就趴在船上,听她们唱这样的小调。”
容述看着谢洛生,道:“想家了?”
谢洛生抿了抿嘴唇,还是嗯了声,坦诚道:“我想我哥。”
容述笑了声,探手过去捏了捏谢洛生的掌心,叹气道:“同我吃着饭,还想着旁人。”
谢洛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容述说:“吃好了?”
谢洛生挠了挠容述掌心,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有半点胃口,说:“吃好了。”
“再吃几口,”容述说,“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洛生疑惑地看着容述,笑道:“容先生要给我惊喜吗?”
容述不置可否。
二人走出餐馆时,谢洛生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琵琶女,他迟疑了片刻,想,今晚回去了,就和容述说谢沅生的事罢。
容述带着谢洛生上了车,披着夜色,还是秦忠开的车,慢慢驶出高楼,进入一片低矮的屋宇间,如褪去了繁华,显露出内里藏着的本质。
谢洛生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致,有些奇怪,道:“容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
容述道:“你猜猜。”
谢洛生看向容述,二人对望着,他心思转了几圈,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谢洛生睁大眼睛,说:“……容先生,是找到我哥了?”
容述眉梢一挑,轻轻点了个头,“嗯。”
谢洛生愣住了,容述又道,“不过是不是,还得你亲自看了才知道。”
他们正说着,车停了,秦忠道:“先生,前面车开不进去了。”
容述说:“下车吧。”
谢洛生当即跟着容述下了车,眼前是一幢幢房屋,弄堂老旧,车灯亮着,照亮了狭长的巷道。容述牵着谢洛生的手朝里头走去,谢洛生心口莫名悬了起来,不自觉地攥紧容述的手。
可二人还未走近,就听见远处传来打斗声,隐约夹杂着几声枪响,谢洛生脸色都变了,“哥!”
夜风微凉,送来几缕刺鼻的血腥气。谢洛生想也不想,就朝声音处跑了过去,容述也快了几步。
一道人影急步跑着,气喘吁吁的,很是狼狈,谢洛生同那人打了个照面就叫了一声,“哥!”
谢沅生也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几人,眼睛睁大,喊道:“快走!”
他身后紧撵着六七人,看装扮,俱都是特务处的打扮,手里还持着刀,腰间隐约可见正别着枪。
秦忠见状,直接就掏出了枪,冲那几人开了枪。
子弹声尖锐,谢沅生跑到谢洛生面前时,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所幸谢洛生抓住了他。几人都暂且避到了巷口拐角处,秦忠沉声说:“先生,你们先走。”
容述面色未变,他手里也拿着枪,对谢洛生说:“在这待着。”
谢洛生一怔,看着容述,容述却没有看他,熟稔地拉开枪栓,波澜不惊地说:“那几个人不能活。”
秦忠心中了然。
谢洛生还是头一回知道容述会开枪,还是头一次直面血腥的杀人现场,脸色都白了。
容述枪法极好,秦忠也非好相与之辈,待枪声停歇时,巷子里已经横躺了几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