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垂着睫毛,看着倒扣的手机壳,其实他很困了,昨天忘记了时间,学到凌晨两点,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他一直在强打精神,这个生日也不是委屈自己才说不过,而是真的不想过。
他也是真的担心奚野。
他吃饭的时候会想着奚野有没有吃,睡前会想他睡了没有,那些念头像是倏地划过的流星,没办法遏制,也没办法阻拦,一闪而灭,想念的发生和结束都那样迅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留下一个滞后迟钝的余韵,像是一个音拨完以后琴弦还在兀自震动。
……
原来刚刚又想到他了。
说来也奇怪,那些漫长的三轮复习,煎熬焦虑的学习气氛,紧张的生活节奏,都安静平和味同嚼蜡,像是机器在单调地工作,不悲不喜,画面如同被拖着进度条飞驰而过,闪动快得看不清楚。
反而是其中寥寥几帧,定格在一个空白而没有意义的虚景中,转瞬即逝的奚野的身影,却被积压的情绪扩充拉长到足以撑满全部的时长。
有的时候,季言礼忍不住想,如果奚野真像看起来那么潇洒和无所谓就好了,可他其实在乎得太多又在乎得要死;他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攥紧了手里仅剩的东西恐惧失去;他永远把脚跷在桌子上,懒散地枕着小臂,嘴硬说我要在你的坟头蹦迪放火自杀,其实真正想说的,应该更简单,简单到只有区区几个字。
“我不想失去你。”
但凡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能坦率地把话说出口。
大厅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四周弥漫着热菜热汤的香味,热浪和空调略带霉味的冷气交汇在半空中,冰镇汽水的盖子砰砰砰的起开,嗤啦一声涌起大片白色的气泡。
那一刻好像才后知后觉,整整一个月过去了,真的联系不上了,打不通电话,被所有软件拉黑,没有航班,没有任何方式能见到他。
明明有这样先进的技术,这样交通通讯双便捷的信息时代,原来一个人想一辈子都见不到,还是这么轻易。
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一个月,就像一天一样快,也许一年也会像一个月一样快,眨眼就是许多年过去,他再回忆起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只有那晚模糊的记忆,燥热的空气里涌动着聒噪蝉鸣,金色光线从他身后散射出来,风鼓起T恤的下摆,他黑眸亮如星子,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伸出手。
“你抱一下我试试”。
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就响了,季言礼的心猛跳起来,陡然伸手去抓手机,差点把手机打翻在地,在手心里弹了好几个来回,就跟耍杂技一样。
季以禾嘬着旺仔牛奶:“啧。”
季言礼勉强笑笑:“手滑。”
他翻开手机。
是任景秋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剧烈落差带来的失望,猝不及防像大风刮过,呼啦啦地猛烈至极,让他自己都惊讶。
他接通电话的时候,对任景秋抱着十二分愧疚的心情,天地良心他真不是讨厌他。
季言礼用格外热情的声音回应道:“小任啊?”
任景秋说他给学长带了惊喜,结果跑到家门口发现他和以禾都不在家,现在正站在楼道里很悲伤。
季言礼急忙给他说了来饭店的路,任景秋说他马上到。
放下电话,季言礼又翻开菜单道:“小任要来,还说带了惊喜,我们加两个菜吧。”
季以禾嫌弃:“他事儿真多。”
就是街坊邻居开的小餐馆,全是家常菜,菜单薄薄几页纸,翻来翻去也没什么东西,季言礼招来服务员:“您好,加一份水煮鱼片可以么?”
“他不吃鱼片。”季以禾咬着吸管含糊道,漫不经心望着旁边。
“嗯……”季言礼又指着旁边的图片,“那加一份肉沫茄子。”
“他茄子过敏。”
“……是这样么?”季言礼把菜单推过去,“那你点吧。”
季以禾不情不愿地接过菜单随便指了两个菜,敷衍的态度过犹不及,同时还补了一句:“我管他喜欢吃什么,他爱吃吃不吃也得吃。”
菜上齐了,季以禾提着筷子就要先吃,季言礼拦着她说要等客人到了才能动筷子。
任景秋姗姗来迟,季言礼看见那一头金毛风风火火地冲进餐馆,说小任到了。
季以禾头也不回,板着脸说:“到这么慢他死定了。”
任景秋手里还提着很大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像是礼物盒……又像是蛋糕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