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_作者:雲少(270)

  “嗯,你说得对,”季言礼目光沉下去,“因为6月7号那天早上,我妈妈去世了……”

  傅时新浑身打了个哆嗦,后退了一步,声音轻轻地:“阿姨死了?我不、我不知道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我就是……”傅时新靠在满是灰尘的楼梯扶手上,低头盯着水泥台阶,沉默了好久,“我就想说,我也不是完全比不过你,我还是有点用的。”

  奚野冷不丁讥讽道:“现在你满意了?你确实完全比不过他。”

  “他们都说你爸救我……救错了……因为我比不上他儿子……”傅时新低低道,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你明白吗?我不配活着,我就该去死,当初死的应该是我,就因为我又丑又笨又贱又让人恶心。”

  “谁这么说?”季言礼蹙眉问。

  “谁这么说?”傅时新轻笑了一声,“所有人。”

  他又抬起头来盯着他:“你不会明白的,是,我是白眼狼,但我不想让季知书白死,我就是要证明,我比其他人要好,我比他儿子要好!所以他救我是应该的!所以我活下来也是应该的!我不想听别人说,他救了个不该救的狗东西、他死得毫无价值!你明白吗?!我不想!!!”

  傅时新喘着气,手指狠狠攥着扶手,尖利的嗓音在楼道里空空荡荡的折叠往复,向上下的楼层跌宕出去。

  “这么多年,你就为了这个?”季言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我爸从来都没指望我成才,我数数都不会的时候,他也不生气,更何况是你。他什么时候想过要你怎么样呢?我和妈妈又什么时候想过要你怎么样呢?”

  奚野突然开口道:“傅时新,你想当个人才,当不成没人怪你,但你都不当人了,也不怪别人笑你……这么多年,你该不会都没有向他家道谢和道歉吧?”

  傅时新浑身僵硬了一下,油腻的刘海垂下来遮着半张脸,他嘴唇颤抖着,突然大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季言礼不再看他了,抬头望着奚野说:“这种事,你跟他说干什么呢?要来的东西不如不要。”

  奚野笑笑:“还好你没大发慈悲地原谅他,否则我又该你气死。”

  季言礼嗔怪地看他一眼,转身开门进屋,傅时新突然在身后喊他:“季言礼。”

  “嗯?”季言礼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温声道,“你回家吧,傅时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能原谅你的人,都已经死了。”

  门嘭的一声被奚野摔上了,门里顿时轰地一下沸沸扬扬全是嘈杂的人声,轰隆隆的闷响糊作一团,像是一群人围过去问到底怎么了,最后还是奚野懒洋洋给季言礼解了围。

  好像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嘈杂闷热的一个傍晚,天际像血一样红。

  他十岁,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上,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大人,他急着去上补习班。

  他爸妈刚刚离异,他被分给了妈妈,他妈看他就像看到第二个混蛋丈夫,动辄歇斯底里地打骂,他宁可去上课也不想在家里呆着。

  走过路口,他看到有个小女孩在哭,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行人在她面前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去管她在哭什么。

  傅时新也漠然走了过去,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他妈教育过他,少管闲事,各扫门前雪,他以后要成才赚钱报答他妈的养育之恩,别人都比不上他,他也不应该和别人来往。

  小女孩哭得天都崩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她抬头泪眼汪汪往上看。

  是傅时新又退了回来,他掏出纸巾,嗓音稚嫩,说别哭了,你怎么了。

  小女孩指了指马路中间的皮球。

  ……

  货车急刹车的刺耳声响。

  天旋地转,疼得人肝肠寸断,他被一个马路对面穿着牛角大衣的中年男人扑了出去,车轮却从他的脚上狠狠碾过。

  周围都是粘稠的血泊,天幕一片猩红,他倒在地上,朦胧看到许多人围了过来,报警,打120,鸣笛声忽高忽低地划破夜空。

  皮球从他的手上滚出去,人群的缝隙中,他看到那个小女孩捡起球,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傅时新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是他活该。

  是他自作自受。

  他妈不是教育过他吗?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是他不该帮人,所以活该他这辈子都是个残疾。

  所以季知书死了,也是他活该,他们两都是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