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还挺暖和的,吃了没有,我带了红糖馒头,要不要给你热几个。”
“要。”林凯因为病痛整日晦暗的双眼只有在听到好吃的时才会发出宝石一样的光亮。李燕摸着儿子相比同龄人有些瘦削的脸,忍着泪点点头去了厨房。
红糖馒头是半成品,只要上锅再热几分钟便可直接食用。
“来尝尝。”
林凯撑起身子,李燕将馒头放在床上的小桌上,热乎乎的还冒着气,等了好一会才能进嘴。馒头松软香甜,林凯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想再吃时被李燕拦住了。
“医生说了,不能吃太多甜的。”
听完母亲的话,林凯乖巧的收回手,眼巴巴的看着盘子被端走,没有多说一句。
李燕照常把自己和儿子收拾好便睡了,这是一件间25平米,位于城中村的小房子。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被分别放在房间两边,中间被一个挂起的床单隔成两个窄小的房间。李燕的脑袋刚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伴随着隐忍地咳嗽声,是从儿子那里发出来的。李燕来不及多想,睡衣都没披,几乎是本能性地扑了过去。她打开床头灯,见儿子的脸已经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唇被咬得发白。若不是疼得实在受不了,无意识发出地□□声,指不定要忍到什么时候。
李燕有些生气,边打电话叫救护车边责骂他。
“怎么回事,有事为什么不喊我。”
林凯红着眼睛,似乎有些委屈,有气无力地说着。“太累了,上班。”
李燕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乍泄的洪水一下冲破坚固地堤坝,不受她控制地往外滚。她又气又急,心疼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到了医院,李燕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两人这才分开。过了不知道多久,出来一个小护士,“林凯的家属是你吗?”
李燕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扶着墙泪眼婆娑站起身,“是我,是我。怎么了,他还好吗。”
“孩子有尿毒症,每周按时做透析了吗?”
“做了,做了。”李燕抖着嘴唇回复,每周三次的透析,都是在她监督下完成的。对于儿子的任何事情,她丝毫不敢怠慢。
“不可能,做了怎么会这样,你是在哪个医院做的。”李燕结结巴巴起来,有些不敢直视护士的眼睛。“没,没哪个医院,自己做的。”
“自己做?”护士声音陡然增大,“你疯了。”
李燕抓着一旁的扶手,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她没钱,没那么多钱支持一周三次的透析。在家做是她在病友群看到的,好多都这样。而且都做了几个月了,一直没事呀,怎么突然就……
“我……我,几个月了,没…没事呀。”
护士叹口气,看李燕的穿着她大概猜得出来原因。轻度的患者确实可以在家自己做透析,但重度的必须到医院进行。
“你先去缴费吧。”她将单子塞进李燕手里,转身进了手术室。
李燕举起单子,努力想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可泪水糊了她的眼,手也在不自觉的抖动,她什么都看不清。她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脸,只觉得一个个黑体字如苍蝇一样在纸上飞来飞去,她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干什么,别哭了,别哭了。”她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可身体却始终在跟她做对,完全不照她的意思走。她后背抵着墙,有些无力地滑下去。可看着手术室正闪烁着血红的灯光,凯凯还在里面。她撑着身子四脚并用爬起来,一点点扶着墙往收银处挪。
“你好,交钱。”
窗口里的护士瞥了她一眼手下噼里啪啦打着字,她见多了急救处缴费的人,比她还狼狈的都有,早就麻木了。“2万5千块。”
李燕掏出手机看了看余额,只有8千多,还差1万二。她摆摆手想让护士等他一下,拿着手机去了一边。电话还未接通,刚刚让她缴费的小护士又跑了过来。
“你先别缴费了,你快过来,病人快不行了。”
这句话如一道雷直接批在她脑门上,李燕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她是被护士拽到急救室的,她看见凯凯躺在上面,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她征愣的走过去,抚摸着儿子的脸,一声声唤着。
“凯凯,凯凯,妈在这呢,凯凯。”
听到她的声音,林凯眼睫颤动两下,半阖上的双眼终于张开了一些。
“妈,我想吃……草莓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