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洵刚出发没多久就已感到不身体不适,咬着牙根淋着雨,硬挺了整整一天,当晚就不行了,深夜贺洵实在是熬不住,五脏六腑撕裂般疼,跌跌撞撞去看病,镇里医疗条件不行,医生看着浑身发抖的贺洵,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同行的下属只好开车送贺洵去县医院,结果县医院看贺洵情况太严重,年纪轻轻还是个处级领导,只敢输消炎药缓解,不敢动刀子怕担责……等贺洵被辗转送进市级三甲急诊室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
阑尾穿孔引发弥漫性腹膜炎。
确实差点就死了。
饶是贺淳再怎么没心没肺,知道自己大哥那么惨,也调侃不起来了。
贺淳把病房窗户打开,透气,“陪多大的领导啊,至于你那么拼。”
贺洵说,“比咱们老子还大,大得多的那种。”
“那种级别,出来一趟前呼后拥的,也不差你一个,就你傻逼,瞎鸡巴硬撑。”
“是啊,傻逼得很,再不这样了,命重要。”贺洵勉强把这番话当成是弟弟别扭的关心,叹气,“你在外面自由自在,我不就得在家顶起一片天,我俩总有一个要承担的嘛……”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陷入沉默。
贺洵对这个弟弟是有愧疚的。贺淳比他小整整十岁,成长期正好撞上老爷子事业上升期。贺洵好歹还感受到了所谓严厉的父爱,贺淳就不一样了,严重缺少父爱,缺爱就算了,跟着父亲的工作调动不断更换城市,好朋友刚交上没多久,可能就得转学。
老爷子不关心他,贺洵也没给予弟弟足够的关注。
贺淳小时候叛逆得要死,天天逃课,打架斗殴,甚至留级。母亲管不住,父亲动手打,越打越倔。
直到某天,贺淳被人用石头砸破脑袋,一脸血回家,手里还攥着一张皱巴巴得分122的数学试卷。
贺淳平时成绩倒数,突然一下考高分,老师不信,同学更不信,放学路上对贺淳嘀嘀咕咕指手画脚,贺淳不爽,揪着人就打,寡不敌众,被摁在地上摩擦。
贺父那天难得没有应酬,按时下班回家,正好撞见小儿子那副模样,愣住了。
贺淳把试卷甩他爸脸上,说,我考的,你爱信不信。
他不削作弊。
贺淳又本以为要挨揍,结果老爷子眼眶一红,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哭了。
贺淳从小就爱板着脸装酷,没哭,倒是从那次之后老实了很多,再不搞叛逆少年那一套了。
等贺淳进入高中阶段,贺父已经过了事业巅峰期,也没法再继续往上走了,心境平和了不少,白天管别人,晚上回家被老婆管。那段时间,贺淳改头换面,颇有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阵势。
贺父贺母百感交集,对小儿子更宠了。
一切本该按部就班四平八稳,结果高考当天,贺淳又搞幺蛾子。
高考第一天,早上考语文,贺淳不光提前离开考场,甚至躲起来不回家了。
一家人想尽办法翻遍了重城,才发现这狗崽子躲在一家网吧里打游戏。
贺父当场暴怒,质问贺淳发什么疯,拽他回去考试。
贺淳很平淡,说,语文作文让写父爱,他写不出来,考砸了,不想考了,明年再说。
贺父……愧疚得不能自持,老泪纵横。
贺淳看他老子又哭了,也不多说什么,关掉游戏,提书包,赶回去考试,卡在最后一分钟进了考场。
就这样,还能考上一所重本。
贺母拖着老爷子去烧了整整三天高香,谢天谢地。
……
贺洵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底不免百感交集。这个总爱跟自己抬杠的弟弟,虽然不情愿,但好歹还是回来来看望自己这个大哥了,挺感动的。
他早就看透这个傻弟弟了,看着去又倔又横又冷,实际上滚烫滚烫的,很温柔。
“你跟你那个,那谁,怎么样了?”
贺淳不爽地挑眉,说,“什么那个?那谁是谁?”
“还能是谁?”贺洵只好说,“就你那男朋友。”
“好得很,如胶似漆,干柴烈火。”
贺洵:“……哦。”揉揉鼻梁,“听妈说你考了H大的研究生?”
“唔,怎么?”
“那他呢?跟你过去?”
贺淳沉默片刻,才说,“还不确定,城市不适合他发展,可能要异地。”
“怎么就不适合发展了?”
“不好找工作。”
贺洵挑眉,“不好找工作?海城那么大个城市,还能没他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