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淳,我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林述文淡淡道,“我离开了那个人尽皆知的地方,躲到了无人知晓的城市,我想用后半辈子的时间把秘密烂死腹中,可又忍不住想向人倾诉。”
贺淳摸索到林述文的手,亲吻指尖,“我有幸成为你的倾述对象吗?我会保密的。”
“我想告诉我的心理医生,也想告诉你。”林述文笑,“但这件事我只想说一次,所以很纠结。”
“医生没给你建议?”贺淳挑眉,“听医生的。”
“医生不会给我明确的建议,他只会引导我去思考,得到心里真正想要的答案。”
贺淳握着林述文的手摇晃,“有答案了吗?”
“有了……嗯,亲一口。”
贺淳低头响亮的亲了一口。
林述文笑笑,说,“再亲一口。”
贺淳,啾——啵!“还要不?”
“够了。”
林述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深埋在胸口中的苦涩,随着深沉呼吸一并带出。
他就那么趴在贺淳宽厚的胸膛里,安安静静的,贺淳不言不语,任由对方躲在自己怀里当鸵鸟,就在他以为林述文重新睡着时,耳畔响起缓慢的低语。那低语声充满脆弱和迷茫,仿若风一吹,就散了。
……
林述文毕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他。
瞒着他到远离家乡的城市,躲得远远的。林述文用繁忙工作压抑心里强烈的愧疚感,愧疚,就算被唾骂自私,他也不后悔。
林述文知道他们都生病了,心理上的。只不过他要严重的多。
他不愿意看病,他想拉着林述文一起堕入深渊,他变得像个疯子,充满畸形的控制欲和扭曲的施暴欲。
没有他的日子,林述文感到解脱。
即便工作繁重,每日加班至深夜,关禁闭般蹲在研发室里反复设计又反复推翻,林述文却觉得很幸福。
那时的林述文想,就这样吧,时间再久一点,他们会忘掉彼此,各自安好。
林述文在新城市,换了新号码,决然地同他断绝所有来往。
工作逐渐顺手,领导给予肯定,太忙了钱没处花,赚的工资都存了起来。对林述文而言,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那人的母亲打来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哭泣。那个在林述文印象中刻板严肃,情绪淡漠的女人,泣不成声。
自杀未遂,被救护车拉去医院,洗胃,丢了半条命。他死活不肯说自杀的原因,出院后不吃不喝,像个活死人。
他不说,他的母亲却能猜到。所以她乞求着,哭着,让林述文回来,见他一面。
林述文拒绝了。
拒绝后的第三天,林述文顶着分管领导不悦的脸色,硬着头皮请了假,买机票回家。出于愧疚。
爸妈只知道林述文在跟他谈恋爱,却不知道林述文在这场恋爱中扮演的角色。
他们虽是相对保守的一代,却也是知识分子,不赞同,也没有强行阻拦。
爸妈以为他们只是感情淡了,闹矛盾,所以在他母亲的央求下,联系了林述文。
其实爸妈也不喜欢他,即便林述文是同性恋,也应该找一个更好的,而不是一个因为感情挫败丧气,放弃生命的人。
……
林述文见到他时,几乎认不出他。
一年的时间,他变得憔悴不堪,双眼凹陷,精神萎靡不振,背脊弯曲。
也许是死里逃生的缘故,他说话虚弱粗哑得像砂纸在水泥地上摩擦。
“文文,你来了。”他露出神经质般的微笑。
林述文只想逃跑。
“妈,让我和文文单独呆一会儿吧。”他说。
他的母亲沉默一会儿,带着他坐在沙发上不吭声的父亲离开。
“小文,我们去你周阿姨家坐坐,你俩聊一聊……我们就在楼下。”
周阿姨就是林述文的妈妈,周筠芸,他们两家是上下楼的邻居。
轻微的关门声,在林述文脑中炸开轰然巨响。
对上那道直勾勾仿若要刺入身体的目光,林述文本能感到恐惧,反手去摸索门把。
他似乎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可怕。
“文文,你想跑吗?”
“……”
“文文,你怕我?”
他用枯瘦紫黑的手指去触摸林述文,被挡开,“你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
他礼貌地收手,露出无辜的微笑,随后抓起玄关横台上的花盆,砸向林述文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