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她听着宣春花在桌上讲社区新闻,也能自然而然地接几句:“是吗?那李伯伯要放心了。”
“放心什么呀?”宣春花叹一声,“李师母讲,婷婷谈了一个撩荡胚,她气也气煞了。”
“不会吧?”许霜降讶异道,她和李婷婷平时碰面不多,通常在小区的那条香樟树道上迎视一笑,李婷婷若是上班去,便打扮得比较精致利落,若是陪李师母出来散步,也有素颜加拖鞋的寻常样子,生活工作都正常规律,心可能还没有她野,许霜降总觉得李婷婷怎么都和那种花里胡哨的人搭不上脉,便暗忖着大概是老一辈和年轻人的代沟导致评判人的标准不一样,李师母口中的撩荡胚也许不过就是天性稍微跳脱而已。“是不是人家工作不稳定?李伯伯家不喜欢。”
“李师母倒没细讲,反正就是没什么好工作,让别人想讲也讲不出花头来。”宣春花啧啧道,“这个男的也没诚心,被李师母看出来了。他每次来接婷婷,都坐在楼下车里等,从来都不上去问候一下李老师李师母。哪像我们小陈那时候,跑上跑下,帮我提菜,帮你爸提垃圾袋。”
许满庭冒出来夸一下自家女婿:“小陈性格好。”
“就是,人就要性格好,性格是一辈子的事。”宣春花撇嘴道,“怎么说问候一声都是礼貌,这男的到李家楼下来接七八回了,李师母都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你说能放心吗?”
“没见过面,怎么知道这个人不好?”许霜降奇道。
“李师母从楼上窗户看的呀。”
许霜降便低头刨了一口饭,把那声笑咽了下去。
“可怜伐,你们说,想看看女儿的男朋友,做父母的就这么看。李老师倒瞧清楚过,有一次他从公园锻炼回来,看见他们那个单元下停着一辆车,把路都给挡住了,好几个老头老太牵着小孩儿,上踏步都不方便,车里头那个小青年开着音乐,只顾低头看手机,一点都不顾及别人,你们知道的呀,李老师最不喜欢这种没公德的作派,他上楼了等婷婷出门,从窗户中看到婷婷上的就是这辆车,当时就气到了。李老师什么人?几十年带过这么多学生,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七八分来,他再想方设法找人一打听,听下来都说这个男的好吃懒做,一天到晚东游西逛,除了家里给置办好了婚房,就没有什么优点了,女朋友谈了不知多少个,都是谈一会儿就不谈了,不像能正经过日子的人。”
宣春花唏嘘道:“李老师李师母心急呀。婷婷这姑娘,平时乖巧,为这个人,都和父母吵过架了,说没有男朋友么,家里使劲催,有了男朋友么,又遭白眼,叫父母再也别管,她就谈场恋爱,成不成还两说呢,急什么急。那天碰到李师母,我看见她说着说着就泪眼婆娑,心里也不好受,儿女债呀,不管舍得吗。”
宣春花一番别人的家事讲完,喝了一口汤,夹了一块爆鱼到许霜降碗中:“霜霜,小陈这次去,还像上次那样要一个月?”
“这次应该不用,不过回程时间还没定,看那边的进展。”
“他也是忙。”宣春花道,“不是妈妈说你,你们结婚也有几年了,前面读书就算了,这两年就差个房子,别的也算安稳,你早点把生孩子的事办掉,年岁上去,身体恢复起来慢,越拖到后面,女人伤的元气越大。妈妈不是吓唬你,我是过来人。你们俩都要有个打算,老顾着忙外头,也不是个事儿。反正穷生穷养,富生富养,到时候爸爸妈妈还可以帮你搭把手。”
“嗯。”许霜降埋下头,本来吃得好好的爆鱼块,也没胃口了。
“你婆婆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
“那倒还好。”宣春花满意道,瞅一眼女儿,憋一会儿打探道,“你们搬出去时,妈妈说把你爷爷留的店面卖了,给你们凑点钱买房,小陈不肯要,说要自己存钱,妈妈现在看着,你们住外头也快两年了,养车付房租,吃饭穿衣应酬,样样开销大,光靠这么死存钱也辛苦。”
别家的贴心小棉袄听妈妈把话说到这份上,早就叽叽喳喳倾诉,是啊是啊,我们才存多少多少钱,缺口还有多少多少。宣春花特意停了两秒,见她自个的闺女像个锯嘴葫芦似地,只顾低头刨饭,有点蔫,说到这事都不见兴奋,便在心底叹一声,感慨道:“我去拿快递时,听到小区里的门卫说过一句话,才叫有道理呢,他说现在不是光靠劳动就能赚大钱的,人呀,脑子还要活络,最沤糟就是人家的一块钱一歇歇钱生钱,自家的一块钱放着放着变成了没有钱。你看看现在的门卫老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