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会了用大灶蒸饭,炒菜确实还不行,经常翻着锅铲忘了灶下添柴,忙乱不堪。不过她今天午餐做南瓜焖饭加一碗蒸蛋花,那还是可以胜任的,她只要放米放水放南瓜,上面加一个木蒸,放上打好的蛋液,再盖上锅盖,就可以一直坐在灶后煨火。
现在她也不太用那电磁炉了。
郭姨烧灶不仅是因为灶上的铁锅容量大,而且还是为了省电费。许霜降在这里待着待着,也不由自主能省则省,电磁炉的功率太大了,抵多少只电灯。
这间厨房是几年前兴建教学楼时,苗校长央泥瓦匠在老房子里顺便砌砖搭出来的,瞧着拙简又实用,许霜降很是佩服苗校长的巧思。水池是长条水泥槽,小孩子们中午吃完饭,拥进来洗碗,可以好几人一拨,总是有说不尽的乐趣。水池旁边又是长条形的瓷砖台,切菜摆碗,空间尽够。
许霜降最喜欢瓷砖台下那设计。垒的是空心砖,苗校长往砖孔里架上几根竹竿,用布条编一编,就成了网格装的搁架,一共有三层,长颈老南瓜摆了好几只,今年新挖的土豆红薯也各有一篮。
她有些小精明,取了一只没有大肚瓢的瘦南瓜,不用额外挖籽,自头部切了一截,龇牙咧嘴地去皮,又忙乎乎拿个塑料淘箩淘米。鸡蛋是她向四爷爷买的,老人家卖给了她三十只鸡蛋后,连周六给她摆渡都不收那一块钱了,弄得许霜降极不好意思。
她把二十只鸡蛋煮了白水蛋,给孩子们一人发一只,添了一道菜。两只拿去下到了生日的糊涂面里,现在还剩八只,郭姨给她放得好端端地,拿了小箩搁在唯一的一个木橱柜里,盖了一张报纸,做饭时,从不动,只叫她周末自个炒着吃。
许霜降和郭姨苗校长是混着吃的,郭姨在教学楼后面厕所旁边辟了一个菜园,种点豆角青菜什么的,那几个南瓜也是今夏郭姨种出来的。她和苗校长每周回家,又带回来一些公婆种的土豆包菜,有时带条腌肉,这样就有了他们和许霜降的一日三餐。
许霜降星期六去镇上,会买回来一些郭姨没有的菜,为伙食做点贡献。天气热的时候她不敢买肉,就买些香肠豆干粉条海带干,等入了秋,她一口气拎回来一条五花肉和一条板油肉,一路闻着肉腥气,当时腻人,蔬菜里炒了肉丝,却极香极香,熬了板油,更是香飘十里。
说到肉,许霜降抬头瞧了瞧屋梁下吊着的郭姨家的腌肉,那切面上红滋滋的瘦肉纹理让她盯了半秒,才转进灶下生火。
烧火的半个小时里,是真正闲得让她发呆的时候。四周祥静,连空气都像在等吃饭,灶膛里的小树枝发出吱吱的开裂声,锅盖沿边一溜缝隙里袅袅起了白汽,悄悄带出米饭和南瓜的香味。她拨弄着火钳,总在痴痴盘算,要不去哪里觅一窝小鸡仔,鼓动郭姨在厕所后头给她搭个鸡窝,她也试试来养鸡?
你没养过鸡?顾一惟曾经这么肯定。许霜降牵牵嘴,什么都有可能。
一个人吃过饭,许霜降抹了灶台桌面,那锅可以不用洗,傍晚掺点水进去,热一热就是一锅粥,就点腌菜萝卜条,晚饭也有了,瞧,她都打算得好好的。
“小黑,我们走喽。”
小黑是只黑山羊,在郭姨嘴里叫羊只,许霜降刚来时挺稀罕看它,帮着郭姨扔把草进去时,会呼唤:“小黑,来吃,来吃。”
苗校长说,春节学校放假前,把它杀了,正好冬天里给孩子们喝碗羊肉汤。剩余的肉,家里过节吃。许霜降闻言便懊悔这么叫了它,有个名字会吃不下去,不过这名儿却也叫习惯了,只好继续叫着。
温顺的小黑除了有点臭,其他啥都好,许霜降想着以后她也会分一碗羊羹,对它尤其好,星期天学校里就剩她和它时,她总要兴致勃勃把它牵出去吃吃草。
初冬季节,草不甚多,地上难得见一摊两摊野草绿,她拿着赶羊用的细枝,慢悠悠跟在小黑身后。
郭姨经常放小黑出来,小黑认路,寻了一块地方低头啃草根,一点儿也不用许霜降操心。
许霜降闲时喜欢爬上那片高坡,她捡了三块小石头,垒了一个坐的地方。
多半天都不见人踪,只有一个大娘经过,可能是后村哪个学生的婆婆奶奶,距离有点远,瞅了她几眼,脚步略有迟疑,貌似想绕过来招呼,最后也没有过来。许霜降轻轻一笑,她在这里,其实是比较好认的,这家孩子估计成绩不怎地,家长都这么惧怕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