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降定定地望着陈池,眼角忽然泛酸,她记得他最初的模样,在那个冬日的黄昏,冷风中,笑着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那时候只有他和她,他们的世界纯净得像颗水晶球,到今日掺杂了旁人,物是人非,已如前世般遥远。
她坐在床沿,低下头,如老僧入定。
“霜霜。”陈池轻唤。
“你知道吗?植物里有一类物质,叫住植物荷尔蒙。”许霜降开口道,“它们控制和影响发芽、抽茎、开花、结果甚至叶片和果实的脱落。它们通常在植物体内自行合成,含量多少有无都遵循生长周期、四时节气和自然规律。然后,聪明的人就设想,是否可以从外界输入这类荷尔蒙给植物,让植物随着人的心意长。”
“可以的。”许霜降点点头,“如果是人工添加的,你可以叫它诱导剂。但是要试,因为是外界强行干预,效果很难预测。”
许霜降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陈池,徐徐说道:“我曾经培养了一棵幼苗,长了根,茎很瘦弱,我怕它长不大,于是试了几种诱导剂,实验总有失败和成功,我没有成功。”
“可以起诱导作用的,其实有很多我们还不知道。只要还没有彻底枯萎,理论上我可以一直坚持试验,也许哪一天就歪打正着了。”
“但是,”许霜降眸色分明,泠泠地,在暮色里似一抹幽深的山涧水,映出陈池静坐聆听的身影,“我不能再试了。一个阶段结束,我得承认失败。”
“这是我导师告诉我的,如果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那么就要有承认失败的勇气,永远不要粉饰数据,永远不要作假。”
“失败,也是一种结果,要学会接受。”
陈池望着许霜降,心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似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的受伤。
他的青灰软壳蟹,终究硬了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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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异同
“……霜霜,我不是你的实验。”陈池轻轻吐口。
“不是。”许霜降牵出一抹苦笑,“所以,可供干预的余地更少。”
她的目光从陈池脸上移开,落到他身后的地面上,灰霭的黄昏接着黑泥土,将屋内拢得暗幽幽,唯有木头窗户外,反而还剩了一小方框的天光,明灰色冷冷清清地映在玻璃上。她的视线似穿透了这一切,微微启唇,几个字轻悠悠地,却也清晰:“我知道人也有荷尔蒙……调配着感觉。”
“霜霜。”陈池拧眉。
“我吵架比较野蛮,说话也啰嗦,你要找纯情的,”许霜降的眸光收回到陈池身上,面容淡漠,“没有了。回去吧。”
陈池望着许霜降,半晌摇摇头:“霜霜,不是这样的。我和你,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出发了。”许霜降静静道。
陈池伸手,轻轻地触摸着许霜降的膝盖,迅即缩回去:“再一会儿。”他垂下眼睑,斟酌片刻,抬眉道,“霜霜,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你知不知道?”
许霜降将脸撇转开去。
“我不是指荷尔蒙,我是指……很多方面,你知道一些。”陈池心头闪过情感大师谢惊蛰给她灌输的那些词句,缓声道,“我讲讲我的想法,从头讲。”
“我不认为我想听你的想法,”许霜降冷着脸截断道,“没意义。”她朝边桌方向瞧过去,那里堆着很多陈池拿来的东西,屋子愈发暗了,桌上就像拱了一大坨灰影,她梗声道:“你那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吧,路上买吃的不方便,正好边走边吃。”
“会走的,我得回去上班。”陈池无奈道,“霜霜,听一听,不差这一个半个小时,我不耽误你休息。”
许霜降敛着眉头,没吭声。
“前年,黛茜……”
许霜降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陈池急忙也站起来,拉住她:“霜霜,我是从头给你解释。”
“陈池,你的故事说给你自己去回味,我没空听。”许霜降使劲拨开他,努力克制住情绪,“我给你一个手电筒,你走吧。”
“霜霜,我真的和她没关系。我把过程细节都讲给你听,让你全部了解,你再判断一次。”
“我不需要了解判断,我们才是没关系了。”许霜降冲陈池喊道,却顾忌着操场对面还有苗校长夫妻俩,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声音压着,语气冰寒,眸光盯牢陈池,在几乎全暗下来的屋内,就像刀背上泛起的冷芒,“陈池,我们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