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周末的生意总是比平时要好。又比如,那人走了三天,这是第四天了,却不见人影。
活出点念想来了,这是好事,这牵肠挂肚的感觉却并不好受。
吃晚饭的点,店里没有什么生意。店门上铃响,有人进来。
楚珈文心脏毫无章法猛跳了几下,扭头去瞅,门口站着的,却是满脑门冒汗的山嫂。
楚珈文擦了手,从柜台抽了几张面纸递上去说:“嫂子。”
山嫂一边抹汗,一边喘气:“珈文,那头市场上在卖成箱的象牙芒果,香得很,又便宜。我刚买了一箱,你赶紧去,不然被抢空了。”
楚珈文笑:“嫂子,我一个人,哪吃得完一箱芒果呢。”她有些纳闷,自己跟山嫂,这一起去市场抢芒果的交情,到底是从何而来。
山嫂点头,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也是,那我一会儿给你送来几个。”
楚珈文道谢,给端了杯水。山嫂就着这杯水,开始了整条蔷薇胡同的八卦。
楚珈文本来有点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种八卦中的战斗机聊天。后来发现这种担心根本多余。“哈哈”,“什么”,“真是的”,这三句话轮流用就足够。不过,她也渐渐理解了八卦圈的聊天规则。山嫂这是用别人的八卦,交换她的八卦来了。
还是那晚的事。明白了山嫂的目的,楚珈文聊天聊得更加意兴阑珊。
山嫂却浑然不觉,说得口沫横飞。她正拿手比划,突然转头看见窗户上扒着个人,那人正偷偷往店里瞅。
山嫂冲着窗户招手,“二全,你进来。”
一会儿店门错了个缝,二全只把头探了进来。
山嫂问:“你在外面贼头贼脑干什么呢?”
二全眨眨眼,闷声答:“没有。”
山嫂话说多了,注意力有些涣散,便没有追究,“放学了?”看人点头,她又说,“我包的饺子,冻在冰箱里了。你一会儿去我家拿吧。一包鸡肉的,一包猪肉的。”
二全“哎”了一声,扭头便跑。
山嫂摇摇头,指着门口说:“二全的爸妈去南方打工,去了两年就断了音信。这么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哥大全在工厂上班出了工伤事故,两眼看不清东西。二全这孩子喜欢拉小提琴,他哥拿厂里赔的钱,给他买了把琴,还送他去课外班。大全对这个弟弟,是真没话说,自己的眼睛也不舍得去治,这几年快要全瞎了。”
楚珈文想起那天肖诚看二全拉琴时的神情。也许就因为这孩子家境不好命运坎坷,所以才会获得更多的期许,希望他能成功。楚珈文暗自想,那二全的压力,可真够大的。
那头山嫂语气似是平淡,问说:“珈文,你不是本地人,对吧?”
楚珈文摇头。
“那天那个,没再来骚扰你吧?”山嫂不着痕迹套话,“就是下大雨那天晚上,来找你的那个。”又长长叹口气,表示理解,“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厉害,跟前男友分手了,就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楚珈文更加不喜欢山嫂了。她不想跟一个丝毫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过去,又觉得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不太好。她在心里遣词造句,半晌却只挤出句:“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正在窘迫的时候,山嫂手机铃响,她接通,嗯嗯啊啊一阵,站起身对楚珈文说:“你哥回家了,我得赶紧回去,咱俩有空再聊。”
楚珈文松了口气,又从这话里听出些,“这次先放过你,回头再接着审”的意味。
山嫂嘴里的“你哥”是指她老公程一山,在市刑警队上班。她临走前絮絮叨叨说,程一山这两天两夜蹲守在一个废弃的水塔下面,四个人两班倒吃饭睡觉,把犯罪分子饿得在里面直挠墙,自己下来才算了事。
楚珈文赶紧顺着话音给人戴高帽:“山哥真了不起,有勇有谋。”
山嫂推门摆手,嫌弃道:“天天不着家,干着总理的活,拿着环卫工的钱,关键是职业病,看谁都像坏蛋,我跟儿子犯点错,在他眼里都该拉出去枪毙——”
人声消失在门外,楚珈文无奈转身,继续店里没干完的活计。她心说,将来一定不能变成山嫂那样——虽说是做服装生意,但着装却毫无品味不拘小节,一看就知道没把心思放在打扮自己身上;而且说话尺度大,嗓门高,没有气质,除了政局金融这些跟她不沾边的事,剩下的都不叫隐私;最关键的,在人前不给自己另一半留面子,什么难听说什么,还没有一点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