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尘捧着一杯咖啡:“我那段记忆其实并不算清晰。那个时候福利院的生活很差,很多孩子都营养不良,而杨运莱平时一有不顺,便会酗酒打人。我被他打伤过多次,骨髓捐赠后的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很虚弱,几次高烧差点烧成脑膜炎,那段记忆也跟着模糊起来。”
“隐约是记得,当时配上了一个富家的小男孩,但杨运莱在那个熟人医生的建议下,用悔捐来勒索对方,后来大概是成功了,讹了患者家属一大笔钱,这才让我去捐献骨髓干细胞。”
“妈的,就特么是个渣滓!”张恒又狠狠淬了一口。
“捐献结束后,他带着我回到了福利院。捐赠骨髓干细胞本身并不伤身体,但那个时候我身体底子不好,杨运莱也没有那个好心给我补充营养,所以恢复得不好,整天浑浑噩噩的,但是有一天……”
他停了下来,眼中升起了惊惧。
A市这两天一直阴沉沉的,厚积的云层闷在天上,因为温度不够低无法形成雪,便和着寒风下起了雨,冰冷彻骨。
就像出事的那天晚上。
那天沈陌尘睡得很早,半夜里昏沉沉地醒来,被冻得发抖。
被窝里实在暖和不起来,他只好起身,把衣裳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好,再裹上被子。
这时,院子里传出了动静。
前一天曾有几个凶恶的人过来找杨运莱,孩子们蹲在窗下偷听,是债务公司的人来找他逼债。
杨运莱恳求宽限两天,对方答应了。
而此时,从窗子里看出去,这位杨院长却衣着整齐,拉着行李箱朝着后门去了。
“应该是要去躲债吧。”沈陌尘浑浑噩噩地想。
杨运莱走后没多久,院里几个大孩子追了出来。
路过沈陌尘房间时,柱子叫了一声:“你舅舅要跑了!他拿了院里所有的钱跑了!”
几个孩子向后门冲去,沈陌尘着急地下了床,跟着他们往外追。
那天的雨很冷,没跑几步,沈陌尘的脸就冻僵了,鞋子里面也全是水,脚底都冻得麻木起来。
柱子虽然比他小半岁,可比他壮实得多,看他跑得慢,回头拉了他一把。
寒风呼呼地吹着,前面的人已经跑上了河堤,纠缠起来。
几个孩子围着杨运莱,要抢下他手中的行李箱。
沈陌尘和柱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河堤,柱子加入了抢箱子的队伍,沈陌尘则扑向杨运莱。
院里最大的孩子陈舒已经抱住了杨运莱的腰,沈陌尘和他一起,把人往一边拉,而其他的孩子则七手八脚地拽着行李箱,拼命往另一个方向拖。
杨运莱的手很快被掰开,箱子脱了手,他愤怒地咆哮着,想要摆脱陈舒和沈陌尘的桎梏,可两个孩子一直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河堤上光线很暗,他们附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可沈陌尘却看见一道闪电掠过。
是杨运莱拔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
刀是杨运莱在外地旅游时买的,回来后自己开了刃,刀锋雪亮。
平日里他就爱拿着这把匕首去吓唬福利院的孩子们,因此此刀一出,所有的孩子都打了个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而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已经毫不留情地横握刀柄,向着身后的孩子刺去。
沈陌尘吓呆了。
那晚的风很大,他只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推向一旁,然后,听到了刀刃入肉时沉闷的“噗”的一响。
接下来,是陈舒的一声惨叫。
那痛极的叫声,让周围所有的孩子都停下了动作。
陈舒紧勒着杨运莱胸口的手松开了少许,杨运莱趁机挣扎,将两个孩子掀翻在地。
咣当一声,匕首也落了地。
“箱子给我!”男人满手鲜血,凶恶地吼着,状似恶鬼。
手里正拽着行李箱拉杆的孩子瑟缩了一下,颤抖着手把箱子又往后挪了挪。
“哼,不听话是吧?”杨运莱瞪着那孩子,弯腰去捡匕首。
“啊”被掀翻在地一身泥水的沈陌尘突然弹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上了杨运莱的肩。
河堤并不宽阔,刚才几人纠缠间,杨运莱已站在河堤的边缘。
这一推猝不及防,男人立刻翻倒下去。
风雨中传来男人滚落的痛呼、刀尖碰撞石块的脆响,以及最后一声惨叫。
沈陌尘冲动之下推了人,等声音静下来,已经开始后怕。
他怯怯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男人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躺在河堤之下的浅水里,而那把锋利闪亮的尖刀,正正地插在他的背上。
“死……死了吗?”有人颤抖着问。
“不……不知道……”沈陌尘的身体不停地打着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