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插着兜走在前头,又多嘴问了一句:“晚上你住哪儿?”
江暗一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姿态仍然从容:“酒店,就在三中附近找一个,明天去敬老院看奶奶。”
闻岁眉心跳了一下,再三提醒,委婉强调:“得去正规酒店,算了,我给你定个五星的。”
此情此景,简直像个操心叛逆儿子走上歧途的沧桑父亲。
打车去三中的路上,闻岁敲着手机挑挑选选,给他找了一个三面环校一面临区政府的五星酒店。
就这根正苗红的风水宝地,绝不可能有那些歪七扭八的不良业务发生。
闻岁满意地下了订单,心情好了不少。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滑过去,整个雾城都被笼罩进了一层晚上的薄雾里,看上去灰蒙蒙的,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街景逐渐熟悉起来,嘈杂的店铺和匆匆的行人,时不时几个结伴而行的学生,吵吵闹闹的,一股独属于这个城市的烟火气。
闻岁觉得挺奇妙,明明才走了一个月,却像是离家出走了三年,还带回来一不听话的儿子。
“想什么?”江暗侧头看他。
闻岁没好意思说在心里已经把人降了辈分,张口乱扯:“想我们俩一起读书的时候。”
江暗敛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觉得遗憾?”
闻岁撑着车窗,若有所思说:“有点儿吧,不过想想也能脑补,反正你不是看书就是做题呗,书呆子。”
“那你高中平时干了什么?”江暗反问。
闻岁随口数了数:“看书,学习,刷题,操,我也是书呆子。”
某少爷幡然醒悟,一脸无语。
江暗听笑了:“你这么认真,不会就是想考过我才发奋图强。”
“有那么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只有站在顶尖,才有可能跟你碰到。”闻岁表情还是散漫的模样,语气却很是认真,“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真这么巧。”
窗外闪过的灯光在他脸上掠过一瞬,平时张扬的五官就显得无端柔和起来,让人心疼。
“岁岁。”江暗突然叫他。
闻岁嗯了一声,视线定格在窗外,没有回头:“怎么?”
“没有那么巧的事,我没去保送,是因为不确定你要考到哪里,就没要名额,决定参加高考。”
江暗出声解释,“我觉得你应该能拿状元,所以控了分,刻意考低了一点。在报道上看到你选的学校,才跟着去了京大。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一样的宿舍,不是凑巧。”
这个世上最温柔的巧合,不过是你想见的那个人,刚好也在想念你。
江暗一口气说完,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车厢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连带着师傅都降下了速度,双手慢吞吞转着方向盘,支着耳朵偷听后排的对话。
闻岁回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哑口无言。
所以他哥从头到尾,都是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毕业跟自己汇合。
他觉得心脏突然发麻,各种情绪又酸又涩的堵在胸口,却不知道从何理清。
就好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很久很久,荒无人烟,口干舌燥,终于在另一头看见了那个人,已经早早的站在终点等他。
闻岁眨了眨眼,飞快地把眼底的那点湿意压回去,低声骂道:“就是说你不仅拿了竞赛金奖,连高考本来也能考赢我,你就成天变着法子羞辱我是吧。”
江暗正准备说你这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抬眸看见他控制不住通红的眼睛,瞬间都明白了。
小朋友就是从来都不爱矫情,但心脏比谁都软,情绪根本掩藏不住。
他没有戳穿,只是抬手在他眼尾很轻地擦了一下:“不管过程,结果你赢了。”
闻岁轻嗤:“也是,反正高考只有一次,你就是手下败将。”
江暗垂着眼皮,耐着性子承认:“我是。”
“等等等等,我录个音,你再说一次。”闻岁滑开手机,放到他下巴跟前,“说。”
煽情不过五秒,江暗面无表情对着屏幕说:“江暗是闻岁的手下败将。”
“行,等我葬礼上,我拿这个当背景乐循环播放,贼有排面儿。”闻岁心满意足收好录音,往车座后一靠,懒洋洋的。
他听到江暗回敬说:“那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录一个,我葬礼上用。”
闻岁眼底带上一点恶作剧的笑意,拿过他的手机,点开录音,字正腔圆重复:“江暗是闻岁的手下败将。”
说完保存,把手机扔回他的手上,语气嚣张:“录好了,随便用,不用等葬礼,当起床铃也行。”
“你真是……”江暗小心保存录音,做了备份,又补上一句,“被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