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晃皱着眉说,我还能把你吃了么,你哆嗦什么。
大男生吞了吞口水,小声说:“你可能不认识我了……宁老师,我叫展延。”
宁晃愣了愣,忽然像想起来什么。
这就是当初让他骂哭那个男团成员。
他“哦”了一声,说:“你第二轮参加比赛的什么歌,我听听。”
展延把谱子递给他,缩头说:“我自己写的歌。”
“唱。”宁晃说。
展延就眼巴巴唱了,他有点怕宁晃,嗓子就没放开,动不动还打哆嗦破音。
宁晃越听眉毛皱得越厉害。
后来展延不敢唱了,低头说:“……老师,我是不是不大行。”
“这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晃本来想骂人,但不知怎的,或许是想起了陆忱的歌声,忽然觉得,这动静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于是咽下脏话,说:“歌还凑合,我给你看看。”
宁晃低头给他改歌,展延就坐在边儿上看着。
他十八岁的外表实在生嫩,低头改歌的模样一点都不凶,甚至有些乖巧的意味在里头。
展延心中的恐惧感便褪去一些,小心翼翼挨过去,开口说:“宁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自量力啊?”
宁晃问:“什么不自量力?”
“就是,我们那个团没了,我都二十八岁了,还做不切实际的梦,想要自己当歌手。”
宁晃没吱声,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显然是没听懂,这有什么可不自量力的。
展延忽然就轻松起来。
他说,宁老师,我当初挺感谢你的,真的。
要没有你做的那张专辑,谁也不会觉得我有唱歌的实力。
“还有就是……您没有看不起我。”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不会觉得他是没学过唱歌、靠脸吃饭的家伙,就随便唱唱算了。
也不会觉得他是个门外汉,写得歌一无是处,就随便敷衍。
“跟我没关系。”宁晃低着头给他改乐谱,说,“你有学过,也想把歌做好。”
这首歌虽然写得不那么漂亮,但有实验学习过的痕迹,也确实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寄予在这些零碎的声音里。
“得到什么,都是你的努力。”
“不要什么都赖到我身上。”
宁晃把谱子冷冷拍在他怀里。
“所以,回去继续练唱歌,你唱得真的很烂。”
“希望你的下一张专辑不是我来做,不然我会想揍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气活像当初那个二十几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自己倚着门吃棒棒糖、却偷偷张望他的宁大音乐人。
展延咧开嘴笑了笑。
“好。”
116
晚上十一点。
宁晃坐在合宿房间的窗台上,跟陆忱又通话了一回,问他睡了没有。
陆忱那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听起来便格外温柔,问他:“怎么了?”
他说:“你想不想听歌?”
陆忱说好。
他就哼了一小段,是极其质朴青涩的旋律歌词,不像是他写的风格。
但他的声音唱出来,却偏偏越发纯粹好听。
陆忱就听着。
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个选手写的。”
陆忱便问他:“怎么这么开心?”
宁晃愣了愣。
好半天,才傻乎乎问:“……你怎么知道的。”
陆忱那边就笑了起来,笑声通过话筒,缭绕在耳畔,一路酥到心尖儿。
宁晃听得耳根发烧,半晌说:“笑什么笑,傻子。”
陆忱就说,不笑了,发生什么,你给我讲讲。
宁晃就断断续续地讲。
他对别人的好意和夸奖总是不大擅长,所以要想法子省去许多展延给他的感激之词,却又不知道陆忱能否理解他那复杂微妙的喜悦。
便说得磕磕绊绊,句不成章。
他侧坐在窗台上,窗外有漆黑的夜空,和模模糊糊的一轮毛月亮,夜风拂起奶白色的纱帘。
他小声说:“陆忱,我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写歌很好,长大也很好。”
陆忱在那边轻轻喊他:“宁晃。”
他说不出什么,就是依稀感觉,情绪似乎透过了他笨拙潦草的话语,让陆忱捉到了。
便禁不住蜷缩了指尖儿。
他低着头,漆黑的发垂在通红的耳畔,偷觑窗外的夜空,依旧月色朦胧。
都怪这月亮长了绒绒毛,才会勾得人心痒痒。
他的手攥紧了手机,半晌说:“陆忱,我能不能……看看你。”
说这话的时候,心怦怦跳得厉害。
嘴角也紧紧绷着。
却禁不住陆忱那边沉默了一会,小声忍笑说。
“小叔叔……我在泡澡。”
“你是要看穿衣服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