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刚才接受了对方的帮忙,查到工作室内部的问题,但发现他用心不纯之后,徐弈棋实在有点上火,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恐吓道。
“你不会。”
男人修长的手指正随意把玩着圆球状的小摆件,扣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的声响很清脆,一下又一下好像催命的钟声。
徐弈棋听得耳膜直跳,瞬间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剧情,“嚯”地一下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还吓得退了好几步:“你,你是想威胁我?”
霍城面色不变,连眼皮都没掀,“用不着。”
“你根本不敢告诉他。”他嘴角向下一撇,手上动作微顿,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一眼,沉下嗓音的时候,好像还隐约含着一点轻嘲。
“怕他回心转意。”
徐弈棋眸光一震,再次噎住。
只被男人这么随意一扫,他就有种从头到脚都被人看透的感觉。
可是再看霍城呢?
他已经恢复了一开始那种八风不动的状态,神色冷漠又淡然,和从前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一点发怒过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徐弈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这位高傲自负坚不可摧的霍总,似乎只有在苏闻禹的事情上,才有可能出现那么一丝裂缝。
两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聊不下去了。
徐弈棋赶紧找了个借口,趁机提出要走。
霍城想说的都说完了,想问的,大概率也问不出结果,倒也没有继续挽留。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浑身气势收敛,抓着小摆件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如梦初醒,起身也准备离开。
外面长廊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似乎是从两边的包间里透出来的,还氤氲着瓜果点心的味道,混在一起居然不算难闻,反而莫名熟悉。
霍城的神色稍有好转,长腿一迈大步向前往外走,之后还要赶一个会,却在余光瞄到右边房间客人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下子就停住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包厢的门关得很严实,但窗开得不小,上面有宽大的花格,几乎不阻碍视线,正好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桌前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闻禹和……裴瑾文。
霍城的神经倏而紧绷,面色也迅速冷了下来。
自从上次在画展上见过两人的相处之后,他就让人着手调查,发现裴瑾文回国之后没有进自家公司,而是开始从事专业本职工作,同时兼顾打理私人产业。
裴家旁支多,派系乱,内里情况复杂,他的选择并不算奇怪。
和苏闻禹的往来是因为公司之间的合作,相熟的契机则是同在罗特斯顿大学进修过艺术,并师从同一位教授,此后的画展勉强属于志趣相投。
时间跨度不算短,逻辑也算得上自洽。
但霍城依然觉得可疑。
不过他也很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干涉苏闻禹交友显然不可行,而且即便现在过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更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
这会儿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离开,另找机会接近。
这个时候霍城还在想,苏闻禹曾经误会裴瑾文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产生什么好感。
可是下一刻,只见苏闻禹弯起一双眼睛,脸也跟着皱起来,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露出了无奈讨饶的表情。
眸光清亮,面上还有藏不住的笑意。
霍城呼吸一窒,一下子僵在原地,目光怔忪。
他对这样的表情,又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苏闻禹从前经常有这样的时候。
陌生是因为,他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苏闻禹了。
“霍城我错了我错了。”青年半个身子缩在他怀里,却还要笑嘻嘻地往里躲,整个人软成一块软绵绵的糖任人摆弄。
“好嘛,那我听你的好啦,不要生气。”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只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里面的光彩连最昂贵的宝石都比不过。
而眼下,这种目光给了别人。
这样亲近的态度也给了别人。
一个星期前,苏闻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明明不假辞色。
可现在,居然在裴瑾文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霍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心脏好像要裂开一样,那股痛楚让他在反应过来以前,人就已经冲到了包厢门边,手一抬起,可正要动作的时候却又猛然收住了。
他缓了缓,眼中的戾色稍微褪去,才绷着下颔敲了几下门。
声音沉闷,力道即便经过相当努力的克制,依然弄出了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