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总,苏先生的油画作品预计20号会在林德拍卖行这一季度的出展里公开竞价。”江特助轻声说。
霍城正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翻阅手头的文件,闻言眉心微皱,动作也稍微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似的又确认了一次:“什么拍卖行?”
他这么些年拍下的珍贵藏品数不胜数,但打过交道的都是极负盛名的拍卖行,哪个没有两三百年的积淀,光办公室和代表处就遍布全球,自然没听过这一家的名字。
所以江特助秒懂他的意思,马上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林德拍卖行虽然历史比较短,但口碑很好,是近些年来新兴拍卖行里的佼佼者。”
苏闻禹毕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画家,大型拍卖行竞争太过激烈,想要现在就申请到名额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这种不大不小的拍卖行,正适合短期内积累一些声望,一旦遇上慧眼识珠的藏家,几番竞价之后,就是一次宣扬知名度提高身价的大好机会!
霍城点点头,算是表示了解,手一抬道:“给我那天的行程表。”
“是。”
霍城作为老板,倒不怎么压榨员工,最常做的还是压榨自己,他的日程安排其实比一般公司高层都要更满,连休息时间都很少,尤其是在特殊时期。
“把这个商务轻会议压缩到两个小时以内,然后”他薄唇微抿,划拉了两下计划表,说:“这个项目的洽谈挪到上午,其他待定事项都换日期。”
“明白。”江特助训练有素,连个磕巴都不打就答应下来。
霍城神色微松,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终于放了一点下来。
他不是不相信苏闻禹的能力,只是觉得有备无患,毕竟凡事都有意外,而这是苏闻禹的作品第一次正式进入拍卖场。
他希望确保能有一个最好最光明的开端,也希望可以亲眼见证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纵使……纵使苏闻禹已经不再愿意和自己分享了。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江特助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目光不如平时锋利,反而显得有些黯淡和恍惚。
“对了霍总,还有一件事,苏先生今天去了盛华路的陵园。”
霍城微微一怔。
隔了一会儿之后,他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异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追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应该还在。”
“备车。”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特助雷厉风行马上安排,纯黑的商务宾利一路疾驰,很快就赶到了陵园门口。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阴沉的天色到了此时更为灰暗,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没多久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车停下之后,江特助拿了把黑伞,下意识地要帮霍城开门,却被他一把拦住。
男人张了张口,平时富有磁性的嗓音这会儿却显得格外艰涩,“他经常来?”
这个“他”显然是指苏闻禹。
“是。”江特助点点头,“频率很固定。”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
隔了好半天,没等到男人的下一句话,也没看到任何动作,于是他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您……不进去吗?”
霍城神情一滞,很快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是苏闻禹祖母的长眠之地,他并不是抱着刻意见面的念头才来的,也没有想过要在这种时候打扰苏闻禹。
“他在里面多久了?”
“将近两个小时。”
这么久啊。
霍城忍不住想,他会送什么样的花呢?猜不到,不过肯定是很漂亮很别致的。
又会说些什么呢?大概是事业上取得的成绩吧,毕竟最近发生了太多值得亲人骄傲的事情了。
苏闻禹本来就是一个很喜欢分享的人,对着最亲近的奶奶,应当会说更多的话。
他的脸上一定会带着那种轻松满足的笑意,或许还会撒娇也说不定。
霍城恍惚了一瞬,仿佛真的看见了那张温柔的笑脸。
但真奇怪,在想象中,苏闻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霍城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心里很难过。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他总是痛恨自己从小到大的境遇,总是因为没有得到过什么爱耿耿于怀,甚至一直以来都把这当成自己不懂爱人不会爱人的理由。
可是他居然差点忘了,苏闻禹得到的也很少。
从未尽过责的糟糕父母,贫苦艰难的生活条件,早早去世的祖母。
苏闻禹其实也只得到了一点点的爱,但那三年,甚至是那六年里,他却依然在持之以恒地付出爱,没有一句怨言。
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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