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心态发生了变化,明明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真到了肌肤相接的那一瞬间,温热的触感却仍然激起了一阵陌生的战栗。
就好像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念的一样。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苏闻禹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目光微闪,赶紧转移了话题:“怎么受伤的?”
霍城对他有问必答,一听这话先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只隐约记得在公司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的,但后来发生的事对他来说简直太过惊悚,整个人又急又怕,怎么可能还有额外的精力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估计是不小心蹭到了什么地方吧,不要紧。”
“没觉得疼吗?”苏闻禹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青年鼻尖挺翘,唇形饱满而漂亮,精致的五官在灯下显得愈发丽,面上表情很淡,可眉宇间却没了先前那种隐约的疏离,亲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霍城一呼吸,感觉空气里都是甜的,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回了两个字:“不疼。”
这种程度的伤口当然一点都不痛,只是……有点痒。
心里痒痒的。
不对,不能再想了。
霍城对自己这种时候的心猿意马十分唾弃,但思绪一转,又觉得无可奈何。
没办法,医药箱的颜色、外形,甚至是里面药品的摆放位置,都和燕郊新城别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苏闻禹说话的口吻也逐渐带上了过去的影子。
眼前的这一切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慢慢重叠,仿佛时光逆流,让霍城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惶惑。
他开始看不懂情况了。
在今天之前,有一件事情他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他在过去的三年里犯下的重罪,对苏闻禹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他的出现,只能带给苏闻禹痛苦。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下定决心放弃,让自己彻底消失在那个人的视野当中。
可是现在,什么都乱套了,霍城弄不明白苏闻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种意外的转折,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更让心底深处那点微弱的妄想,死灰复燃。
“好了。”苏闻禹把霍城中指上的伤口包上创可贴,总算大功告成,剩下的东西都收进了药箱里,“记得别沾水。”
“我知道了。”霍城连连点头:“谢谢。”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指节的位置被创可贴整整绕了一圈,乍一看,有点像枚戒指。
这个奇怪的联想莫名让他心里涨涨的,逐渐产生了一点隐秘的欣喜,虽然明知道不切实际,可是勾起的嘴角却始终收不回去。
“你笑什么?”苏闻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霍城动了动右手,一脸心满意足,“你包扎的技术挺不错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贴个创口贴而已,无非右边贴左边还是左边叠右边的区别,这也能称得上技术?
苏闻禹无语,默不吭声地把药箱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顺手拿起扫了一眼,而后,面上就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霍城看了,心里不知怎么竟生出点不安,马上问他:“怎么了?”
“到了现在才有本地新闻推送,”苏闻禹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盯着他轻声道:“城南大道的栖霞名筑发生山体滑坡。”
霍城不禁心口微缩。
刚刚在车里已经岔过去的话题此刻重新被提及,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坐过山车,情绪时喜时忧,随着青年说的每一句话来回波动。
“其实当时情况并不危急,完全可以等救援队的消息,但你却在知道情况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等等!”霍城听得皱眉,电光火石之间,他把事情串在了一起,终于后知后觉地大概搞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对我改变了态度?”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苏闻禹嘴唇微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此时的沉默在霍城眼中无异于默认,他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双手僵直地垂在身侧,好像有一股劲瞬间卸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从在城南见面开始到没有拒绝上车,再到现在的进家门处理伤口,今晚发生的所有不合理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都有了解释。
其实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的,可是,在发现自己想多了之后,还是觉得无比失落。
甚至有点可笑。
霍城不禁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抬手快速抹了把脸,再看向苏闻禹时,已经彻底收起了之前的紧张和忐忑,又变得温和而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