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禹抿了抿唇,清澈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淡淡的迟疑。
这画不但在,甚至也早就已经装裱好了。
只是,还在霍城的住处。
*
盛煜川抬头看了霍城一眼。
隔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偷瞄了一眼。
然而,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或者反馈。
盛煜川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想冲上去告诉他,自从说出“要重新把他追回来”的豪言壮语以后,他已经一动不动入定半个多小时了。要不是知道他没出家,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圆寂了。
但霍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
或者就算察觉到了,也不在意,因为他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和苏闻禹重归于好。
把人追回来这件事,嘴上说说多容易啊,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很难。
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脑海里乱糟糟一片,不断闪过以前两人相处的情景,又闪过这些日子苏闻禹毫不客气的话,最后,都汇聚成一张神色漠然的脸。
霍城不由得十指紧攥,整个人前倾伏在桌案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力感让他难以招架,额角传来尖锐的疼痛甚至让他开始冒出冷汗。
而后,他忽然一把推开桌沿,猝不及防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跨步而出,神色发怔地走着,然后便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心口惴惴而跳,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
盛煜川皱着脸在旁边看了个全程,看着看着,眉头倒松了些,似笑非笑地说:“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是你现在确实更像个人了。”
这话实在刺耳,霍城立刻冷冷看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很重。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盛煜川连忙举手做投降状,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现在,才是一个正常人,特别正常。”
从前的霍城喜怒不形于色,明明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叫人看不透。
所有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但其实也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发过脾气的样子。他稳重得好像连怒火也在可控范围内,烦躁焦急这些情绪更是同他绝缘。可尽管如此,众人却又不由自主地畏惧他。
可是现在,盛煜川终于知道,原来他也会因为一个人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原来他也有这样掩饰不住真实情绪,克制不了焦躁烦乱的时候。
“你以前,太能忍。”他说。
当然了,苏闻禹也很能忍。
盛煜川现在觉得这两个人还挺配,一个默默付出了三年什么都不抱怨,结果一次爆发就是彻底结束。一个不动声色把害过他的人全部报复了个遍,可对喜欢的人也同样忍着不说,态度冷淡成那样。
能忍?
霍城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一个道理,一个人不可以有太多的情绪,更不能表露出来,那只会成为弱点,成为别人可以利用的软肋。
不可以觉得焦急,也不可以生气,因为这些情绪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当然,他一直觉得这话很对。最后,还用父亲教的东西,反过来对付了想要对自己下手的所谓亲人。
只有无能者才会有多余的情绪,只要足够强大到能解决所有问题,被人陷害也能报复回去,收到磋磨也能以牙还牙,那么就没必要产生情绪。
所以霍城这些年心思越发寡淡,因为难题越来越少,没有什么能困住他,龌龊见得多了就习惯了,即使面对再艰难的场面也能想到办法破局而出可是
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苏闻禹。
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茫然无措到毫无头绪,一颗心泡在了油锅里,终于逐渐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安。
恰好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屏幕在不远处的桌面闪动不停。
霍城当然不想理会,可是无意中余光一瞥,却发现来电的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苏闻禹。
竟然是苏闻禹。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几乎是瞬间抓起手机,甚至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了好几遍,确认了没有看错,心脏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苏闻禹主动打来电话。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想法袭上心头。
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他,昨天两人还不欢而散,这通电话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不是他想听到的事,甚至说不定……是打错了。
但汹涌迸发的情感又让他止不住地欢喜,立刻匆匆按下了接听键。
“喂。”
嗓子依旧有点哑,他觉得不好听,有点懊恼。想开口叫对方名字,可是连名带姓太生分,叫“阿闻”怕他不高兴,叫“闻禹”又好像不够特殊,和别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