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准则_作者:顾言(42)

纪尧皱了皱眉,他脾气耐心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温和无害,他冷冷地隔着人群跟那陌生男人对视了一眼,见对方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就伸手拽过那杯酒,手腕一翻,把酒泼在了地上。

那男人脸色猛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大概自觉条件好,没想到纪尧这么不给面子,脸上挂不太住,瞪了他一眼,很快就站起来走了。

何向音啧了一声,靠着酒桌摇摇头,说道:“我还想给你找点乐子换换心情。”

“行行好吧,我脑门上正顶着个官司。”纪尧没好气地说:“运气不好说不定这几年都白干了,就这我还有心思寻找新一春,我也是够心大的。”

“哎,你不是说对方律师是你前男友吗。”何向音支支吾吾地给他出馊主意:“要不你去卖点面子,让他给你放点水实在不行赔点钱算了,总比担责强。”

纪尧从医院回来之后,二话没说就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何向音看他情绪不好,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才问出“隐情”来。

他一想起之前在酒吧偶遇蒋衡的时候说纪尧“不行”就觉得尴尬,谁知道人家早用过了。

“我找他?”纪尧抿了抿唇,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最没资格找他的就是我。”

“嘶……”何向音牙疼地抽了口凉气,试探性地问:“你也别太悲观。主要是,你俩当年分手的时候,到底是谁的错?要是你占理,说不定他对你一愧疚,就舍不得下死手呢。”

何向音这句疑问像根针一样地刺破了什么,纪尧捏紧了酒杯,没有说话。

自欺欺人、粉饰太平有些事是不能细想、也不能承认的,否则一旦打碎了某种平衡,很容易造成不可控的不良后果。

这么些年,纪尧刻意不去想蒋衡,也不去想那三年。他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可何向音只是这么随口一问,他的情绪就溃不成军,本能地想无视这个话题。

纪尧的理智一直对他说,当初分手,他和蒋衡半斤八两,谁也没做人,纯粹是两件事儿撞在了一起才闹得不可开交,纯粹是性格命运使然的必经之路,迟早都得走到这一步。

但他不能深究的潜意识里却有另一种答案。

纪尧骨子里的回避性人格让他不愿意去触碰这件事,可现在这个问题被何向音一句话戳破,他就没法再继续简单粗暴地无视过去了。

纪尧握着酒杯的关节微微泛白,沉默不语地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干了。

冰镇的烈酒顺着他的喉管一路向下,短暂的冰凉之后是反扑上来的热辣,纪尧被灼得生疼,下意识伸手解开了领口。

过了半晌,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是我。”他说。

第24章 “记得要回家”

如果再来一次,纪尧可能不会听从伊织的蛊惑,迈出那一步。

人的一生是不可能脱离枷锁的,自由有限制,天空有尽头,人的一生都在被无形的因素束缚出生、家庭、生长环境,还有曾经决定过的无数选择这些因素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然后将“个体”这个概念拘束于某一条逻辑线路里。

一代一代,循环往复。

很少有人能挣脱樊笼,违背着本能和习惯,选择另一条路。

自从纪父纪母不知从哪里听到风言风语开始,他们就对纪尧愈加上心。

纪尧搬出学校的事情不是秘密,他的导师跟他父亲是好友,时常会约在一起打高尔夫,经常会互相聊聊他的近况。

他的父母对纪尧这种“反常行为”非常在意,旁敲侧击了几次,纪尧也只是说宿舍同学早出晚归影响他休息,所以出去跟同学一起租了个房子。

这个答案显然不足以取信父母,但那时候纪尧的学业正在关键时期,所以纪父纪母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深究那个“同学”到底是谁。

说来好笑,他们忌讳纪尧的性向,生怕流言蜚语成了真,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探究他隐秘的生活。可一次一次无功而返后,他们又没有胆子把这件事挑明了问,像是生怕戳破了某种窗户纸,给纪尧提了醒一样。

他们之间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都在小心翼翼地掩藏心事。

唯一的区别是,时间越长,纪父纪母就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联系纪尧,并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他回家。

有时候是说父母病了不舒服,有时候是需要出去应酬,有时候是亲戚做客,需要孩子回来见面这些细碎的、模棱两可的理由成为了他们试探纪尧的触角,在不知不觉间蔓延了纪尧的整个生活。

“……又要走?”

蒋衡把纪尧面朝外按在落地窗上,咬着他耳垂轻轻地磨,声音有些含糊:“这次又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