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乔原的小腹穿着宽松的羽绒服还勉强能遮掩住,宁墨戴着可爱的小老虎毛绒帽子,这 段时间宁旗也会过来看他,为免事情暴露,他没有告诉那张化验单是他拿错了。
短短的一个多月,宁旗以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按护士所说,宁修远如今的状态,也受不得补了。
见乔原在病房里,宁旗也没有开口说太多话。
宁修远饿了自己两天,昨晚熬了一夜没有睡觉,才生出了这副虚弱的要交代后事的模样。
宁墨手里抱着他已经买的玩具小火车,好似逐渐明白了来医院意味着什么,他憋下了小嘴,鼓起肉嘟嘟的小 脸,圆圆的大眼睛里好似多了一点泪。
“爸爸……爸爸……”宁墨难得乖乖的叫了他两声。
宁墨的小老虎帽子有些歪了,乔原伸手帮宁墨戴了整齐。
乔原很少主动对他说话,只是他提起的一些话题,乔原不会再视若无睹,偶尔也会应和他几句。
乔原微垂下头,看着这个多次施加给他噩梦的男人,对方还算英俊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床边挂着输液瓶,听 护士说的话,也就近两天的时间了。
男人的脸颊病态的凹陷,眼圈蒙了一层青色,嘴唇干枯得厉害,张唇说话都变得吃力了,只能断断续续的说 出几个字,声音细弱蚊昤。
宁修远费力的张了张唇,半响都没有发出声音。
那段时间,乔原甚至想过和宁修远玉石倶焚,可病重的男人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竟在心里生出一丝怪异 的感觉,似空落,似寂寥。
在没有岑礼记忆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差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只是碍于对方心里有了别人,他会觉得自 己像是一个替代品,宁修远不过是在他身上怀念别人的影子。
可他们,却是同一个人。
乔原脸上的神色很淡。
等佣人抱着宁墨回去了,宁旗随之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才和宁修远的病床,隔得近了些。
宁修远以为……乔原也会离开。
但乔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凳子上,安静的看着他。
如今病弱的男人,和当初在巷弄里解救他的桀骛少年,已经彻底对不上号了。
那次后,乔原对宁修远就多了点关注,偶尔也会在日记本上写到对方的名字,宁修远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少男 男女女,或奉承,或讨好,他以为,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多的交集了。
乔原突然将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他帮宁修远将肩膀前的被子仔仔细细的掖好了,又倒了一点温水用毛巾帮宁 修远润了一下干枯的唇瓣,全程沉默无言。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夜晚温度骤降了好几度,乔原的身体包裹在黑色厚重的羽绒服里,他神色寂寥的看了看 远方的星辰,想到了人死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哪颗是母亲,哪颗是乔成铭,而他身旁的男人,不久 后也是如此。
因为怀孕有五个多月了,乔原将公司里的事大多都交给了乔岸,再过些时日,别人也会看出来蹊跷。
分明躺在病房上的男人,是死是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到了深夜他都还没有离开男人的病房。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后一眼。
宁旗也许是不想宁墨难过,离开病房前对宁墨说,爸爸只是累了,人累了都会想去休息,谁也例外不了。
只是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永远没有时间的限制。
“……岑礼。”宁修远的声音很轻,好似坐得远些了声音就会被彻底消散。
“……? ”乔原回过眸子看着他。
宁修远强行挤出来了一点温和的笑意,“……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才会在晚上也能看见你。”
乔原没有回他话。
“……岑礼,我真的很喜欢你。”
分明声音弱得可怜,却又好似在耳膜边响起。
乔原全程都很安静,没有拒绝他,也没有认可他。
只是过了许久,见宁修远轻闭了一下眼睑,乔原开口道,“这不是幻觉。”
躺在病房上的男人仿佛疲惫极了,半睁开的眼眸,随时都有可能闭合上,“……我能……吻你一下么?”
见乔原没有回应,宁修远又补充道,“……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乔原以为自己会拒绝。
他道,“等你恢复了再说。”
乔原很晚才离开病房,空气中漂浮了一层雾气,乔原原本就比较畏寒,此刻冷气好似都要往骨头里钻,乔原 将身上的羽绒服包裹得严密,雾气遮蔽了眼前的视线,被冻得一般,乔原的鼻尖有些发红,眉目里多了几分难言 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