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着坐着,能维持睁眼的时长越来越短,终于还是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歪歪扭扭地骑自行车,怎么也骑不好,程亦辰在我旁边满头大汗地追着跑,卓文扬在侧前方看着我,他们都在对我笑。
而后那笑脸突然变成满面怒容。
我猛地醒过来了。我的身体滑了下去,头撞在桌子上。
我起身往窗外看了看,天已经黑了,外面还下着雨。
冰冷的冬雨被夜风挟带着,从窗口进来,打在我脸上,让我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我找前台买了个泡面,随便烫烫就飞快地吃下去,胡乱完成了昨晚到现在的第一次进食。
待得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开始清理脸上的伤口,然后又去买了些对付头晕的药。
我该走了。
我已经报了仇。如我所愿,我毁了他们。
其实我没想到我想要的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容易。甚至最后一步都不用我亲自动手。
虽然始作俑者是我,但杀了程亦辰的人恰恰是陆风自己。
这简直比我所能预想的还要妙。
陆风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我想着想着,不由笑出声来。
但那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起来却很奇怪,一点都不痛快,反而显得渗人,于是我闭上嘴。
我知道我应该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不该再有任何的犹疑。
T城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我再留恋。
也没有任何人会留恋我。
……也不全对,可能有吧。
程亦辰。
我隐约还记得他趴在我身上的时候,那种感觉。他好轻啊。
很奇怪,他在那一刻选择了我。
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我真的不明白。
但可能也没什么差别。
他已经不在了。
收拾好东西,定了定神,我又一次打给孙世伦,这回电话总算接通了。
我笑道:“孙总,想找您还真挺难的啊。”
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啊呀不好意思,之前有点不方便呢。”
“那现在是方便了对吧?”我问,“您答应过我的那些东西呢?还有说好会安排人送我离开T城呢?孙总您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还谈这些做什么呢?”孙世伦说,“我现在这边一团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我十分气愤地说:“你这意思,是要出尔反尔了?”
他口气还是十分和善:“我只是免费给你上了一课,年轻人。”
想杀死一只钢筋铁骨的巨兽,需要放蛇去咬它唯一的软肋,在它最脆弱的地方注入毒素。
虽然它临死前一定会暴怒着把蛇甩下来踩死,但谁在意呢,反正致命伤已经铸成,蛇的使命也完成了。这很合理。
我为自己吹了个口哨。
挂断电话,我叫了个车。
这儿实在太偏了,最近的司机都得半天才能过得来,还是我加价了好几次之后的结果。
退了房,去路边冒着雨等车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个黑影站在不远处,好像是在观察我,又像是在等着我。
我警惕地盯住那人影,而后它果然动了,它慢慢地朝我走过来。
路灯虽然不甚明亮,我还是很快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程亦晨。
我全身紧绷了起来。
我对一切都有心理准备。但来的人却是他,而不是陆风,或者陆风派来的打手,这让我心生疑问。
我害死了程亦辰,他弟弟当然恨我,但他难道能比陆风更恨我吗?
程亦晨走到我面前,我俩不出声地注视着彼此,我发现他两眼通红。
这我不意外,他当然是为程亦辰哭过了。
他突然把手伸到怀里。
我本能惊跳了一下。
而被掏出来的却不是枪或者任何有杀伤力的东西,而是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袋子。
他把它递给我,说:“你拿着这些,快走吧。”
“……???”
见我没有动作,他过来拉开我背包的拉链,硬把那袋东西塞进去。
我退后一步,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回答我,只急促地说:“你走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陆风不会放过你的。”
我笑了:“我又不怕。”
我真的不怕死。如果那是复仇需要的代价。
“别这样。”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苍白,“你一定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你的卡和证件都别再用了,我给你准备了另外的卡和现金,还有一些你路上用得着的东西。”
“???”我莫名其妙了起来,“为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他看着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在满腹狐疑之余,又多了层恼怒,“你在逗我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