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网之隔_作者:青执为枳(166)

  柯稚言皱一下眉,手上动作也慢下来。比赛在即,这种事情只会平白消耗球员的体力,“钟导没拦着吗?”

  “上边领导让去的。”后边的话没说出来,她俩谁都懂。

  体育总局决定了的事,钟导也拦不住。

  柯稚言“嗯”一声,没再说话,又帮蔚橙揉揉了腰,才问:“吃水果吗?我洗好了的。”她过去把盘子端过来,两个就势盘腿坐在床上分完这一盘水果。

  四分之一决赛,蔚橙先行,对阵新加坡的董容,老对手了。

  两个人都十分熟悉,打球打了十几年,站在球场上面对对方时,大概在心中都默认对方是唯一的海外最大劲敌。

  碰上这种对手,无论从身体还是从心理上都要认真严肃全力以赴,甚至连缥缈无踪的状态和运气,也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调整。自己是,对手也是。从实力上看,她们势均力敌,但只要有一点小失误,对方就能死死抓住,一板打死。

  蔚橙绷着一股劲投入比赛,第一局她还分心注意自己的伤,到第二局时就已经顾不上,她已经全身心投入了进去,剩下的东西都必须等到结束比赛后才能注意。

  比赛到了四分之一决赛后,每场比赛的时间就已经错落开来,好方便比赛直播。

  蔚橙之后是柯稚言与白川伊苍的比赛。柯稚言没顾得上看直播,她在副馆找陪练练了几组接发球强攻,之后就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既不能太兴奋以至于比赛后半段后劲不足,也不能太平淡,太平淡会影响场上发挥,身体调动不起来。

  她让陪练注意着蔚橙的比赛,两个人打到决胜局时,陪练叫柯稚言回休息室准备。柯稚言回去提了包跟在工作人员后边往场内走,结束比赛十分钟的蔚橙候在运动员通道中间段,是在等她。

  柯稚言经过时,蔚橙抓住她的手,低声说:“赢了。”

  手只握了不到一秒,几乎是碰到就松开。柯稚言戴着耳机目视前方,只点点头给个回应,她身后跟着人挡住了蔚橙视线。

  柯稚言低下头藏起嘴角的笑,再抬头时,眼前是赛场内的光,光内人潮涌动。

  拿发球权时她就在裁判身边,裁判问正反,柯稚言怔了怔,下意识打个冷颤。

  有哪里不对劲。

  白川疑惑地看她一眼,自己先选了正面。柯稚言没异议,最后结果是反面,她选了发球权。

  两个人又互相检查球拍,两把都由裁判拿着,白川随意看一眼点头示意没问题,柯稚言也瞟一眼点头确认。球拍被接到她手里,柯稚言接过时余光瞥见自己的胳膊。

  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退未退。

  裁判的口音不对,她带了曼彻斯特口音。

  伦娜在曼城长大,后来才搬来伦敦。

  有冷汗顺着她的后颈往下滑,乒乓球被裁判扔过来,原本她应该接住发球的,但是她定在原地没动,乒乓球弹到地下,滚远了。

  观众席上发现场内出了变故,渐渐喧哗四起,裁判在叫她的名字,浓浓的曼彻斯特腔中带有警告,如果再过几秒不发球,她会被以故意拖延比赛而黄牌警告。

  白川站在对面用中文喊:“嘿,柯稚言!”

  她惊醒过来,垂在腿边的手在抖。白川喊道:“小柯你睡着了吗?发球啊!”

  柯稚言动了一下眼珠,她好像刚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乒乓球滚到了副裁判那边,她走过去捡,呼吸乱七八糟,路过副裁判时取出自己的毛巾擦了一下脸。

  第一局打的浑浑噩噩,柯稚言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这场比赛对她的重要性,但她没办法控制,泪水和颤抖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应激创伤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治好。

  蔚橙说这没什么,她会陪着她。

  乔安娜说你已经恢复地很好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害怕,为什么她还会流泪?

  为什么裁判是曼彻斯特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活在伦娜的阴影之下!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她!

  乒乓球被她一板抽飞,力气很大,在她对面离场内有一段距离的观众席中忽然哗动。球飞到那里去了。

  “11:4,白川伊苍。”裁判示意白川得分,第一局结束,副裁判拿着计时器过来倒计时。

  柯稚言握紧球拍,取了毛巾一步一步往钟导那边走。

  她不想听什么场外指导。她心里有一股恶气无法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