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梦了。
记不清是哪个年头了,只记得是过春节,那个年舒勤富走了,蒋秀芝改了嫁。
家家户户炊烟渺渺,鞭炮声四起,舒远都能听到隔壁邻居家的欢声笑语和闻到腊肉的香味,只有舒远一个人漏着寒风的土屋里,往火堆里添柴火烤着那几个红薯。
第二天偶然听闻蒋秀芝生了个弟弟,舒远高兴得很,兜着过冬的红薯和用捡瓶子攒出来的生活费在小卖部买了一把鸡蛋,翻了几座山去看望蒋秀芝。
却不想才到村口就被蒋秀芝的男人抄着扁担冲出来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他不过十岁,蒋秀芝的男人又是附近出了名的莽汉,舒远扛不住男人的打,浑身疼得就像骨头被人打断又接上一般。
舒远被压在地上打得不能动弹,眼睛却死死的瞪着那一把鸡蛋,奋力的伸长手臂将鸡蛋送远了些。
男人打够了,对着舒远啐了一口,恶里恶气道:
“臭拖油瓶滚远一点,你休想从我和秀芝这里拿走一分钱!你再敢来我见一次打一次!”
舒远疼得说不出话,他没想跟蒋秀芝要钱,他就是知道他有了个弟弟,又是大过年的就想来看看,仅此而已。
第24章 是我的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远才从湿漉漉的泥巴里爬起来,看着地上散落的红薯和破了几个的鸡蛋,心疼得一个个捡起来放进竹筐里。
又把被打碎了的鸡蛋捡起来吸掉,不浪费一滴,没破的就又装回去,同红薯放在一起留给蒋秀芝。
自己一瘸一拐带着满腹失落回了家。
刚到家看到舒勤富的碑位,小小的舒远身上疼得受不了,满腹的委屈终于决了堤。
陆赢川睡在舒远身边,半夜突然听到他抽泣,他猛的睁开眼睛,就见到舒远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只是眼泪爬了一脸,鼻翼不断的煽动着。
他抿了抿唇,伸手温柔的拭去他眼角的眼泪,轻声唤道:
“舒远?”
睡梦中的舒远仿佛听到了舒勤富的声音,他依赖的往声源那里蹭去,眼泪还是止不住:
“阿爸,我好疼......”
陆赢川愣了一下,没怎么在意,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他下床打了一盆冷水,找了条毛巾打湿避开舒远的伤口搭在额头上。
舒远梦中舒勤富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陆赢川的冷淡的声音。
周霄落在身上的拳头仿佛又再一次真实起来,想到周霄是陆赢川派来的,舒远就抖得越发厉害。
陆赢川看到床上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怕他扯到伤口,起身按住他的肩膀:
“舒远!”
陆赢川冷硬的嗓音让舒远预.研拯里猛地睁开眼睛,大口的呼吸,看着俯身在上方的陆赢川,舒远眼底划过惊恐。
陆赢川没错过他的眼神,心脏咯噔一下,他怕他?
舒远烧得迷糊,要是清醒他觉得不会说什么,挨打了他也认,可他现在意识正是混沌里:
“陆赢川......可我没有撞到人啊......”
陆赢川胸口一紧:
“我知道。”
舒远哽咽出声:
“所以、你打我只是因为你也讨厌我......”他就这么不招人喜欢么?
陆赢川伸手擦掉他滚烫的眼泪,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他不讨厌舒远,只是不想承认舒远的特殊。
“我以为你带我回家是因为喜欢我的,所以我才......”喜欢你啊。
舒远满腹委屈,难受得厉害,几句话说完就又带着满脸泪痕睡了过去。
陆赢川僵直站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弯腰把毛巾放进盆里制冷贴回舒远的脑门上。
后半夜陆赢川怎么都睡不着了,通过物理降温,舒远的烧已经退了下去。
陆赢川替他笼好被子,心中烦闷从床头柜里拿过烟盒走出阳台。
天已经蒙蒙亮,他连点了几根烟,直到身边都染了淡淡的烟味,他才停下来。
他望着池塘边那一方小小的鱼塘,终于承认,舒远在他心底的位置确实已经有所不同,不再是替身那么容易含糊过去的了。
第二天舒远是被疼醒的,止疼挤过了之间腹部还有口腔都疼得厉害。
他爬了起来,牵动了伤口,嘴里嘶嘶直吸气,等缓过来一阵后,环视一圈发现又睡回了熟悉的卧室。
看到床头上还挂着陆赢川的西装外套时愣了一下,昨天陆赢川跟他一起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