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庆幸,没有把计划跟父亲全盘托出。
他相信祁寒一定能带着警方找到这里,而他现在要做的,只不过是尽量拖延时间。
就算今晚他死在这里也没关系,不如说,死了更好,这样,警方就有借口扣留岑有山。
这样,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岑有山不知道梁瑄已经存了破釜沉舟的死意,只劝他:“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看不了别人家庭破碎。这样,你交出来,我保证,你们一家三口会很幸福。你的病,我也可以出钱帮你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梁瑄垂下浓密的眼睫,血迹斑斑的薄软双唇弯了一道弧。
“我还是死吧。”
“那也行。”岑有山叹了口气,“那我过两天,送沈珩和你母亲一起下去陪陪你。”
梁瑄冷寂的心被一瞬提了起来。
他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撑着地面,左手捂着胸腹,疼得只能半跪着。
“别碰他们。”
“你的软肋真是太多了。孩子,想要当骑士,得刀枪不入才行。”岑有山很遗憾,又替他擦着不断滴落的汗珠,“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你交出芯片和硬盘...”
梁瑄咬着下唇想要拒绝,可远处却传来一低沉愠怒的嗓音。
那人仅仅用四个字,便让梁瑄呼吸骤停,手抖得不能自已。
“在我这里。”
第61章
梁瑄僵硬地转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缓缓打开,狂风呼啸而入,漫天碎雪为来人摆了一场盛大的入阵曲。
沈珩穿着熟悉的黑色西装三件套,站在门口,被三把手枪抵着背,而他的右手拿着一只牛皮纸袋,边角折痕方正熨帖。
梁沛认得,这样折叠痕迹,是自己儿子常用的手法。
他惊喜地从沈珩手里拿走那一只纸袋,邀功似的给岑有山递了过去。
“要查吗?”
沈珩没看梁瑄,目光只淡淡地望着岑有山,语气不紧不慢,仿佛二人还在会议室里商讨策划案。
“不用,我相信你。”
岑有山瞥了一眼,淡淡一笑。
沈珩为人正直,共事三年,在生意场外,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谎话。
既然沈珩今夜选择低头入伙,那么完全不必质疑这硬盘和芯片的真实性。
何况,他手里捏着梁瑄这个鱼饵,钓到了沈珩这条肥鱼本就是意料中事。
沈珩唇角极淡地扯了个弧度,轻嘲一笑。
傲慢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极端自负主义者。
“岑叔,那我自便了。”
“好。”
沈珩微微侧过脸,淡漠的视线轻扫持枪者,目光隐含威慑。身后黑冷的枪口只好离开了他的西装后背,以一个遥远的距离,瞄准着他的后脑。
沈珩并不在意,而是慢慢地看向梁瑄。
那眼神令人陌生,仿佛岑寂暗夜在他眼底埋伏了千百精兵,令人望之胆寒。
“...为什么?”
梁瑄没有血色的唇翕动,声音发颤又干哑。
这三个字里糅杂了太多意思。
梁瑄一眼就看出,那个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是假的。
那个折痕,虽然很像,但却并不是自己的手笔,而且过了这么久,那道折痕也未免太新了点。
也就是说,沈珩冒着极大的风险,拿着一个立刻就会被拆穿的假东西,一个人闯进了这个地狱里。
为什么。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沈珩没有回答,提步向梁瑄而去。
那双皮鞋与大理石地面交织成一曲战鼓,沉重而锐利,一步步踩在梁瑄心上,他的灵魂似乎都要随之战栗。
“你...”
“还想说什么来骗我?”
沈珩居高临下地睥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眼角眉梢像是挂了窗外的雪,冷得吓人。
梁瑄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发颤,下意识地把皮肉翻卷的手往身后藏。
可藏了手,还有胸口的鞋印;蜷起身体,却还有唇边的血迹和脸上的掌掴印;埋起脸,却还有凌乱的头发。
一身狼狈,满眼是伤。
“站起来。”
沈珩不带喜怒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梁瑄才回过神,从手忙脚乱中找回了意识。
梁瑄抖着手,撑着面前的木椅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单薄得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皮带勒出极细的腰线,衬衫半掖半露,脏得不可思议。
沈珩的目色更深,眉心紧皱,唇角抿得极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