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王董真因为,我是看重了思源的金字招牌,才放弃了正当盛时的嘉和?还是王董觉得,拟给我的卖身合同,足以让我放弃嘉和的高薪?”沈珩轻扣的指尖蓦地一顿,言语亦如重锤落地,火星四溅,“活在梦里的人,该醒醒了。”
王桐顿了许久,愤而挂断电话。
秘书从后视镜看沈珩,视线里有些忧愁:“总经理,你是不是...”
岑映雪小声地接上:“...太冲动了?”
阿珩哥哥从来不当众发脾气,从来都是闷枪打飞鸟,一打一个准,什么时候变成机关枪了?!
不过...好,好帅啊...
岑映雪正沉醉于沈珩偶尔流露出的霸道总裁风范,便见他蓦地接起电话,眼中冷冽尽散,竟带上了两分急切。
“梁瑄,你没事?”
“嗯,怎么了?”
梁瑄清浅温和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沈珩攥紧的手微松,拧着的浓眉也悄然展平。
“我想跟你说...”
“我知道了。”
“嗯。”梁瑄慢慢地喘了口气,指尖拧掐着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我猜...我上次提交给你的策划案,你批准了,而且准备了,对吗?”
沈珩悄然牵了唇,眼眸里融了些暖意。
“对。”
“能麻烦你...把‘春蚕吟雪’的概念片和服装样品发过来吗?”
“概念先导片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样品有一套女装,另有一块顾绣劈丝红梅,我都会派人拿过去。”
“...好。”梁瑄轻轻笑了,“有我在,你的秀演就不会中途落幕。”
沈珩听着梁瑄清冷微哑的声线,静了片刻,没说话,似乎在听梁瑄如风清浅的呼吸声。
“梁瑄。”
沈珩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什么。
“嗯?”
梁瑄蹲在地面上,微带鼻音地轻声回着。
“别骗我。”
三个字,说得很慢。
梁瑄把脸埋进膝盖里,喉咙微酸。
“我骗你干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带着嗔怪的话语,像极了从前。
沈珩慢慢放下了手机,阖上眼,疲累的神色被初上的华灯映得微黯。
“怎么了,梁瑄哥哥没事不是好事吗?”
岑映雪小心翼翼地问。
“总经理,那我们...”
“回公司。”
沈珩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眼眸微敛。
第12章
在梁瑄的布置安顿下,现场人员的混乱已经逐渐平息,躁动宛若海滩散沙被轻柔海浪打湿,熨帖地各归其位。
直播倒计时一分钟。
梁瑄斜倚在墙上,耳机里传来各组人员的汇报,他指尖轻触耳机话筒,在各个频道间无缝切换。
“技术部就位,直播倒计时三十秒。”
梁瑄抱臂,右手微抬,灯灭了一盏。
“清空现场。”
梁瑄声音微哑,却从容不迫。
工作人员纷纷抱着杂物离开镜头范围,如同夕阳归家的四散鸟兽。
许清挤进人群,双手捧着一块雪白妆花缎。
指腹擦过绸缎光滑冰凉的手感,宛若初春溪水流过指缝,让人爱不释手;而上面秀了一朵红梅,红梅花瓣针脚细密,丝细如发,致密而有弹性;不同颜色的红叠加阴影,在明光晕染下,宛若层层花开,似有风吹花海涟漪摆荡的动态效果。
顾绣一派自明嘉靖起盛行,以画入秀,秀中藏画,而思源也正是自明末起源,在民间汲取养分,多年发展,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日,却忘了本来的面目,比如舍本逐末,丢国风艺术拾欧美牙慧,再或者,以次充好,丢品牌口碑。
梁瑄不知道沈珩是什么时候跟顾绣传人联系上,又邀请她入驻思源冬季新品的,可梁瑄肯定,这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他再一次感慨沈珩的眼光毒辣,一眼就望透了思源立足的本质。
梁瑄抹去下颌挂着的冷汗,只是凝望着那块红梅妆花缎,宛若看见多年前的软红万丈,凌梅飞雪。
许清小心翼翼地站在箱子上,最后调整反光板的位置,把柔光洒向那雪白绸缎,表情里带了点大戏开拍前的紧张,又带了点面对艺术品的虔诚。
“十秒!”
梁瑄的眼睫因为疼痛而微颤,可他的神色却不带一丝痛苦,他扶着墙,站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线处。
光芒触及他的纤长乌黑的睫毛,洒下一片柔软阴影,给梁瑄清隽的眼瞳染上几丝深邃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