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一边哭一边喘,整个人都崩溃了,仿佛疼到不行的人是他。
“梁瑄...你撑着点...一会儿就不疼了。”
陈晋用力抓着梁瑄扭曲挣扎的手腕,眼泪冷汗都掉到了梁瑄纯白的病号服上,落了几个透明的水滴状印子。要是清醒时的梁瑄看见了这团脏污和满身的汗渍,一定会立刻脱掉衣服冲去洗,可他此刻已经无暇注意这种小事。
强效止痛剂顺着吊针一滴滴地注入梁瑄濒临崩溃的体内,冰冰凉凉的液体慢慢抚平了他撕心裂肺的疼。
他绷起青筋的手腕渐平,碎发被冷汗打湿,无力地贴在他冷白的额头上,像是被烈火燎过的草场被一场大雨打湿,十分狼狈。
陈晋慢慢松开了手腕,在梁瑄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深红的指痕。
而病床上的人似乎累极,只微微拧了眉,连眼睛都睁不开。
陈晋捂着嘴,嗷呜一声嚎哭,那双通红的眼睛跟水阀松了的水龙头似的,泪水不要钱地往外喷:“瑄瑄...”
“...我说了。”梁瑄眼睛依旧紧闭,惨白的唇翕动,“不要叠字...不要这么...肉麻...”
陈晋哭得更厉害了。
他抱着梁瑄瘫软单薄的背,伏在他肩头怒吼:“为什么不告诉我!!梁瑄,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
梁瑄染着冷汗的眼睫微颤,慢慢张开了眼。
“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不告诉你。”
陈晋又吼:“好,不开口借钱是因为怕我从朋友变金主,那这次呢?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变什么?!”
梁瑄笑意很淡,却并不勉强,甚至还有几分风趣。
他咳了一声,微微侧脸,在陈晋耳边笑:“...入殓师。”
陈晋崩溃地嚎了一声。
“...要聋了。”
梁瑄清秀的眉又蹙起,眼皮勉强撑起又无力地垂下,显然是疲累到了极点。
陈晋抽纸巾替他擦汗,又擦了眼泪,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巴掌脸。
“梁瑄,听我的,尽快手术。”陈晋抓着他冷白修长的手,焦急地劝着,“我去跟林医生商量,请他主刀,一定没问题的。”
梁瑄牵了唇,轻轻地许了个极淡的笑。
“你不是...看了结果吗?”
“淋巴腺还没有远处转移,梁瑄,你不要放弃希望啊!!”
“嗯。化疗,开刀,然后把最后几个月浪费在医院里,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果。陈医生,别拿低概率来骗病人的期待。这很残忍。”
梁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语气里带着点戏谑,死到临头反而不见他平时的清冷疏离。
陈晋快要无话可说,只能憋出一个字来。
“梁...”
“陈晋,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梁瑄湿淋淋的眉眼低垂,整个人苍白脆弱得不可思议。
陈晋还想要苦口婆心地劝,梁瑄搁在一旁的手机准时响起。
他看见沈珩的名字,咬牙切齿地准备臭骂他一顿。
沈珩这个混蛋。
瑄瑄为他付出这么多,可那个混蛋又做了点什么?
蓦地,手机被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按住。
无力,颤抖,却又执拗。
陈晋不可思议地看着梁瑄。
他疼得没力气睁眼,居然有力气抬手抢手机?
“...给我。”
梁瑄只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咳喘,剧烈的咳嗽又撕扯到了胃里的疼痛,他蓦地咬紧苍白的下唇,只用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燃尽气力,蜡炬成灰,也要夺下这个手机。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陈晋气得眼冒金星,一反常态地挣开了他的手,高举起手机,怒得连脖子根都发红,“今天,我就要告诉这个混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梁瑄蓦地咬紧了下唇。
他颤巍巍地拔掉右手的针头,鲜红的血珠即刻从手背涌了出来。
梁瑄穿着纯白的病号服,脸色也宛若白纸,他抬手,指尖甩出鲜艳绮秀的一道血红,决绝地朝床侧的陈晋扑了过去。
这是陈晋第一次被梁瑄扑倒。
以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式。
他想骂梁瑄,却心疼得骂不出口,只能接住即将跌下床的梁瑄,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唔...咳咳...”
梁瑄被陈晋抱住,艰难地咳喘着,疼得冷汗从侧脸淌下,双手却死死地抱着手机,颤抖着按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键。
“我有...计划。不要...替我做主...”
“计划是,等你死了以后,请沈珩作为前男友代表上台致辞?表彰您这伟大的一生,请万世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