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患者来了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我误会了我舅。
这个患者不是他员工,是他员工的孩子。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视力出了问题。
小姑娘来找我检查,做了个小手术,住了几天院。
我对成年人类不是很有耐心,但对小孩子还是可以的。那几天我一有空就去病房看这个小姑娘,然后就遇见了来探望她的李乘。
李乘这人,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
只不过,我俩不算是打了照面,因为他进电梯我刚好出去。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回头想再看一眼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但是,当我到了病房,小姑娘正让她爸给拆零食吃。
“李乘叔叔给买的!”小姑娘说。
一听李乘的名字,我差点腿软。
要知道,医学生也有抗压不住的时候。
“那等你出院可得好好去谢谢李乘叔叔。”她爸说。
小姑娘连连点头。
我想装无事发生的,可最后还是嘴欠,说了一句:“李乘啊,他之前也在我们这儿住院了。”
“对,他说来着。”小姑娘的爸爸说,“他还说这儿的医生都特好。”
我呵呵地笑,心说那肯定不包括我。
我一直在克制,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但忍不住啊,看着李乘给小姑娘买的零食就说:“李乘还挺会买的,不愧是当爸的人。”
他这同事大哥当即蒙了:“李乘什么时候当爸了?”
直到这天我才知道,我舅传谣我信谣了。
人家李乘还单身,当初我舅看见他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来找我看病的这个孩子。
李乘这人也是,满嘴跑火车,糊弄自己老板就跟糊弄傻子似的。
照理说,我的机会来了,我应该去跟李乘来几次浪漫的偶遇,再被爱撞个满怀。但可能我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劲儿,脑筋清醒了,想到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同性恋,又想到我这个同性恋论文还没写完呢,就觉得,还是安分守己地回去写论文吧。
论文都写不完,我有什么脸去跟人家搞对象啊?
当然了,我知道,就算我写完了,就算我博士提前毕业,就算我拿到了学位证书,我也未必能得到李乘这个人。
咱都不奢求他的心,就他这个人,他的肉体,我都没自信能拿下。
不想了。
算了。
我写论文去了。
但在很多个埋头却写不出论文的夜晚,我脑子里总是会冒出李乘的模样。时间久了,其实都开始模糊了,但我知道,我脑海里的那个人就是李乘。
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年龄、血型、星座、爱好,也不知道他喜欢吃香菜还是至死于香菜为敌。
我对他仅有的了解就是名字和性别,最多再算上工作地点。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模糊的人魂牵梦绕,但后来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人这一辈子,可以没真正恋爱过,但总要有个心上人。
放一个人在心上,所有矫情的小心思都有了着落,挺好的。
于是,我这么一放就是一年多,一直放到了现在,我已然成了个将死之人。
我都将死了,我还怕个屁啊。
我说:“你能认出我?”
李乘笑着说:“只看过你眼睛,听过你声音。”
我俩在马路边对视,然后我说:“那正好,问你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
我厚颜无耻地直接说:“你有对象吗?”
第5章
人之将死,啥也不怕了。
在我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甚至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羞耻感。
李乘手里还拿着我送他的那朵花,风一吹,摇头晃脑的。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回答:“还没有。”
“很好。”我脸皮真的厚到可以砌城墙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没这么快死,还是正准备扬帆起航且憧憬爱情却迟迟没对象的时候,有个人问完我有没有对象,我说没有,他敢说“很好”,我一准儿不顾及什么医者形象了,抬手就捏死他。
幸灾乐祸么这不是!
不过李乘这人比我素质高一点,或者说见多了我这种阴阳怪气脑子还不正常的人,面对我这句话,他竟然还可以泰然处之。
是个好人,我没看走眼。
为了避免加深他对我的误解,我继续说:“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咱俩正好都单身,要不你跟我好吧。”
“啊?”李乘明显懵了,“什么?”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一切解释从简。
“我得癌症了。”我说,“活不了多久了。”
李乘皱起了眉,看起来同情中还透露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