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_作者:金角小虞(160)

  蔚迟又说:“好,那我要你把那五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纪惊蛰忽然退了一步,放开了他。

  蔚迟揉着被捏红的手腕,等了一会儿,又问:“不方便说吗?”

  纪惊蛰又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艰难地张开嘴:“蔚迟,我……”

  “不想说也可以。”蔚迟话锋一转,“那不联系我的原因呢?可以说吗?”

  纪惊蛰闭了闭眼睛:“我……”

  蔚迟又等了他几十秒,自顾自地点点头:“你不说是对的。纪惊蛰,不要再骗我。我宁愿你不说,但不要再骗我。”

  纪惊蛰还真就不说了。

  蔚迟再次感到了胸口那种沉重的凉意,像是一块巨石横亘在胸膛里。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问:“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

  问完以后,他盯着纪惊蛰的脸,但纪惊蛰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视线越过了他,像在看河水。

  过了很久,他听到纪惊蛰说:“对不起,蔚迟。”

  胸口那块大石头好像忽然就崩裂了,锋利的残骸刺入肺腑,疼得他有片刻的眩晕,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纪惊蛰扶了他一把:“蔚迟!”

  蔚迟挡开他的手:“你不要跟来,让我冷静一下。”

  “蔚迟……”

  蔚迟甩甩头,又推了纪惊蛰一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蔚迟回到家里,往床上一倒,觉得整个人都脱了力。

  已经一点多了,上一顿饭还是进“阿瓦隆”之前的早饭,他应该挺饿的,却感觉胃里像装了一袋又冷又硬的小石头,难受,还有点恶心,什么也不想吃。

  他囫囵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梦,这次的梦很长,也很有逻辑。

  他梦到和纪惊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春阳、清风、窗外摇曳的树影。

  纪惊蛰跟着爸爸妈妈上他们家来玩,怯生生躲在纪爸爸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这当然不是他记忆中的画面,三岁,记得个什么?显然是他后来的臆想,所以他便确定了这是在梦里。他和三岁的蔚迟还不是一体,而是像个旁观者一样悬停在画面之外,看到了整个场景。

  然后斗转星移,他和纪惊蛰一起长大。

  他也渐渐从旁观者变成了主人公,与那个慢慢长大的“蔚迟”融为了一体。

  很多事情又重新发生了一遍,他跟着梦中的躯壳慢慢经历,对少年时的所有蠢事都有了成年人的新看法,但他控制不了他梦中的身体。

  直到到了十五岁,纪惊蛰站在殡仪馆外面哭。

  上一秒纪惊蛰怀里明明还抱着爹妈的骨灰盒,下一秒他就把纪惊蛰整个抱在了怀里,骨灰盒去哪儿了不重要,梦中不需要care这些细节。

  纪惊蛰在他怀里小声地哭,那些眼泪在他心中漫成一片海。

  然后,他就吻了纪惊蛰。

  当时当然没有,但这是在梦里,他吻了纪惊蛰。

  真的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纪惊蛰的了。大概没有十五岁那么早,但是二十五岁的他再回忆起来,又觉得三岁似乎也可以说是有了端倪。

  梦里的纪惊蛰十五岁,又白又美,他要低头才能亲到纪惊蛰的嘴。纪惊蛰的嘴好软,有他臆想中的眼泪和雨水的味道。

  他亲着亲着,忽然发现自己仰起了头。

  他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圆形吊灯,橘黄色的灯光,半透明的灯罩里面沉积着飞蛾的尸体。

  纪惊蛰正骑在他身上亲他,已经长成了今天的样子。

  他忽然感到一阵慌乱,他意识到今天是哪一天,又没有完全意识到——在梦里,有些事情似乎被忘记了——但他知道今天并不同以往。

  纪惊蛰亲完了,撑起身来看他,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

  他听到纪惊蛰说:“哥哥,我们要分开了。”

  他心如擂鼓,但没有说话。

  纪惊蛰又说:“我们会分开五年。”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要骗我?”

  纪惊蛰只是笑,没有回答,眼睛很悲伤。

  他哭了起来:“为什么啊?我不想和你分开……”

  纪惊蛰仍旧没有回答,垂首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紧紧抓着纪惊蛰的衣服,仍旧没有想起来忘记的那些事,只是潜意识里晓得,纪惊蛰一定会走,而他无力挽留,等纪惊蛰再回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