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_作者:金角小虞(213)

  那声音太快乐、太有感染力了。

  以至于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蔚迟早晓得纪惊蛰不会这么快消停。

  等纪惊蛰也洗完澡,就一边夸他的内裤质量好,一边撒泼打滚地要他给吹头发。

  他捶了纪惊蛰一顿,那家伙就躺在床上装死,气若游丝地指控他得到了就不珍惜,谈恋爱第一天就家/暴。

  最后西子捧心式地吊嗓子:“人家真真命苦的啦!”

  蔚迟又踹了他一脚,认命地插上吹风机给他吹。

  纪惊蛰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上半部分可以在脑袋后面扎个小揪揪,天生色浅,是偏暖调的棕色,细细软软的,跟个女孩子似的。

  纪惊蛰坐在床边,蔚迟站着,跟他面对着面。吹着吹着,他感觉纪惊蛰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他觉得有点痒,就推了一下纪惊蛰的狗头,纪惊蛰把他抱得更紧了,就没有那么痒了。

  风声停了,纪惊蛰却不放手。

  蔚迟也没有动,还伸手摸着他手感颇好的头发,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低低开口:“你想怎么办呢?”

  纪惊蛰的声音闷在他的肚子里,软绵绵:“什么怎么办?”

  他说:“你拥有这种能力……对‘那个世界’的事,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有你那么聪明。”纪惊蛰摇摇头,又抬起脸来看他,“我就只想保护你。”

  蔚迟问:“那其他卷入这些事件的人怎么办?”

  “我不知道。”纪惊蛰又把脸埋回他的肚子上,“我只想保护你。”

  蔚迟叹了口气。

  纪惊蛰抓住他的一只手,有点着急:“真的!我可以保护你!我做得到。”

  蔚迟又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

  纪惊蛰掌握着这种力量,对解开最终的谜题必然有巨大的作用,但具体要怎么运用,的确还需要规划。

  纪惊蛰又把头埋下去:“对不起,我太笨啦。”

  蔚迟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来想。”

  晚上蔚迟从梦中惊醒,纪惊蛰瞬间就伸出一只手来抱他,反应之快,几乎是与他同时动作,简直让人怀疑纪惊蛰是不是根本就没睡。

  纪惊蛰把他按在胸上,声音迷迷糊糊的:“不怕不怕啊。”

  蔚迟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然后说:“我梦到我妈了。”

  周迎春至今没有消息。

  “我梦到和她在车站错过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再也找不到了。”

  “唔……”纪惊蛰轻轻拍着他的动作渐渐慢下去,蔚迟以为他又睡着了,收拾心情也准备睡,结果又听纪惊蛰说,“要不我们去找找她?”

  他嗤笑:“上哪儿找去啊?”

  纪惊蛰:“我记得那周叔……”

  “人家姓徐。”

  “行,徐叔说要和阿姨去冰岛看极光。”纪惊蛰忽然坐起来,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很亮,“要不咱们也去看极光吧?”

  蔚迟看了他一会儿,说:“嗯,那去吧。”

  在前往冰岛的船上,蔚迟忽然明白过来,然后抖着肩膀开始笑。

  雪白的天光映照在大海上,使海水的蓝色显得更加沉郁而深邃,在轮渡孤独的轰鸣声中,英格兰的轮廓在他们身后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那笑也不像笑,更像在哭。

  纪惊蛰:“你怎么了?”

  “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她就是个骗子。”

  “什么?”

  六个小时后,他们站在了格里姆塞岛上,冰岛的最北端。现在已经是傍晚八点,但天空依然雪白一片。

  “她不是我妈,她也不是要来看极光。”蔚迟眯着眼睛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带着笑,嘴角却向下,“夏天北半球有极昼,根本看不了极光。”

  周迎春消失以后,他又做过不少相关的梦,但不管梦境多么离奇恐怖,梦醒时分总会归于虚惊一场——潜意识里他希望自己的所有怀疑都是小题大做,妈妈还是妈妈,长久不联系的原因也许是手机损毁、丢失,甚至是她忍受不了工作与生活的磋磨,不想再不断受到来自儿子的垂询束缚,选择了出走逃避,都好。

  但事实证明不是的,从旅行的一开始就是谎言——她不是要来冰岛,她撒了谎,她去了别的地方,做了别的事。

  他终于确认了这个,但可能是因为纠结的时日太长了,没有更多的情绪可以挤出来。他感觉心脏流过一种麻木的、缓慢的刺痛,绵长又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