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气现在来到了你的胸部,呼吸,放松,打开它,呼吸……”
“然后是你的腿,大腿、小腿、脚踝、脚趾,它们都软绵绵的,放松……”
“你飘起来了,落在一片草地上,身边有蓝色的花海,身旁有一只白色的小鹿……”
“你走神了。”硕鼠笑了一声,“你在想,这人是个神经病吗?”
蔚迟也笑了一下,但没睁眼:“你怎么知道?”
“你的警惕性太高了,蔚迟。”硕鼠说,“刚刚我说的是军方的入睡训练,经过两个月左右的训练就可以让人在两分钟入睡。重复这个过程,你很快就能睡着了。”
蔚迟轻轻回答:“好吧。”
过了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隐约听到有歌声。
他是被纪惊蛰叫醒的。
他们并排坐在美术馆的街沿上,太阳已经落山,整条小街呈一种蓝色的冷调,街对面有一家颇有艺术氛围的咖啡店,有一支爵士乐队在表演,主唱是一把清丽华美的女嗓,歌声婉转妖翘,如在云中翩飞。
他醒过来的时候有点迷糊,从纪惊蛰的肩膀上抬起头,清醒了半刻,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纪惊蛰看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漂亮得过分,仿佛笼着一层柔光滤镜,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指着一个地方,说:“迟迟,你看。”
蔚迟看过去。
只见元祁站在街对面,正在向他招手。
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认出那是真正的元祁。
纪惊蛰在旁边说:“我把他救出来了,之前骗了你。”
“你为什么要骗我?”
纪惊蛰保持着那个绝美的笑容:“想给你一个惊喜。”
街上忽然来了一辆车。
蔚迟把纪惊蛰一推,往街中间跑过去。
“砰——”
蔚迟躺在路边,全身都动不了,身下全是自己的血,元祁和肇事车主蹲在他旁边,元祁一直在哭。
纪惊蛰缓缓走入了他的视线,问道:“为什么?”
蔚迟仰视着他,操着漏风的喉咙说:“他绝不会再因为这种理由骗我了。”
纪惊蛰眉头一挑。
蔚迟:“放我出——”说着,他呕出一大口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断掉了,眼前变得漆黑。
等他再睁开眼睛,他仍旧是懵的。
视角也不对,姿势也不对,画面也不对。
他正在一片旷野上行走。
人直立着,眼前一片黑。
什么情况?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他猛然回头,被人扑倒在地。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身上那人却惊喜道:“操,你终于醒了!”
是硕鼠。
蔚迟停下动作,问:“怎么了?”
硕鼠:“一会儿再说,先别动,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别动,别出声,最好憋气别呼吸。”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搞得蔚迟也瞬间惊出一身汗。
什么东西,能把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吓成这样?
安静了一会儿,蔚迟感觉到了一点动静。
他仰面躺着,硕鼠趴在他的身上,他可以透过硕鼠的肩膀看到上面。
这个世界大概没有光污染,天是如洗炼一般的纯黑色,天边挂着一弯新月,挺亮,但并不足以照亮这片黑暗的大地。
蔚迟只能隐约看到那东西的轮廓。
那也许是个……人。
那“人”很高,很壮,可能比纪惊蛰和硕鼠都要高都要壮,肩膀宽阔平直如马路,用两腿走路,姿势别扭,显得很僵硬。
到这里,“他”都还是个肢体不协调的人类。
但“他”有一颗纯圆的头。
很圆很圆,非常圆,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圆形……但世界上没有人的头是这种形状的。
这种观感非常诡异,因为太黑,看不清楚全貌,倒让人的思想飞得更远了。
总让人会想,那是个什么东西?
是颗篮球?足球?
一个长着足球脑袋的“人”?
即使没有硕鼠的提醒,他都吓得忘记呼吸了。
那东西已经走得很近,一只脚踏在了离他的脸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他闻到了一丝皮革的气味。
忽然,眼前一晃,随即下颚一凉,半边脸都麻了。
那东西的手擦着他的下巴,抓住了硕鼠的肩膀!
为了做出这个动作,那东西必须躬下身来。
那颗“圆头”就到了离蔚迟很近的地方。
这个距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那颗球轮廓边缘的一条狰狞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