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师》,这幅画的名字。”
一个声音说。
在寂静中响起这么一个声音,蔚迟悚然一惊,循声望去,看见坐在断崖边上的白越光。
白越光没有回头,笔直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蔚迟愣了一秒,心底升起一股违和感:“教授,您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画作仿佛谜语一般让人猜想,作品里浮现一种死寂的安宁。” 白越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治疗师》有两幅,一幅白天的,一幅夜晚的,有笼子的这幅,应该是白天的……所以,你们想要出去,大概得等到太阳升起来。”
“教授……”蔚迟心中的违和感更强烈了,“你如果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白越光忽然回过头来,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的嘴咧得很大,又做了烤瓷牙,在清冷的月色下那一排牙齿苍白阴森。
他说:“蔚迟,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蔚迟后退了一步。
白越光爬起来,站在了悬崖边上,还是保持着那个笑容,问:“你对胡天奇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怎么想?”
蔚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一下子跳到了胡天奇身上,迟疑道:“教授……”
“我知道你是相信的,我读过你的论文。”白越光说,“那天才的想法与演算,简直是……惊才绝艳!”
蔚迟:“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了,我是你的粉丝啊,蔚迟。”白越光说,“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你。”
蔚迟没有接话。
白越光:“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去,醒来后一无所知,只有胡天奇做了一个‘梦’?”
蔚迟:“……你做的?”
白越光:“你想从故事最开始听起吗?”
蔚迟低头,再次确认硕鼠的情况。
“急也没用。”白越光说,“天亮了才能出去,聊聊吧。”
蔚迟没动,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我和我夫人苗光是在大学认识的,后来一起进了研究所。”白越光看着天空,回忆着,慢慢讲到,“可那时候穷啊,研究很困难,经费不足、设备老化,我的研究方向也得不到审批。”
“但我是个疯子,我知道,我放不下我的研究,搁置它以后我根本无心工作,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各种各样的公式和算法在黑暗中盘旋。我开始自己偷偷研究……只有苗光她,支持着我。”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他痛苦地抱住头。
蔚迟问:“你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有。”白越光突兀地平静下来,定定看着他,眼中有摄人的精光,“我只能、只能在她身上做实验。”
蔚迟心脏一跳:“什么实验?”
白越光:“量子跃迁。”
蔚迟:“你疯了?!”
白越光面无表情:“是的,我是个疯子,我知道这一点。”
“可是、可是人类总要走出去的啊!总要……走向宇宙啊!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颗星球上,会完蛋的……只有掌握了‘量子跃迁’,我们才能跑赢光!这是……这是人类必须迈出的一步!”白越光又激动起来,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只有苗光相信着我、鼓励着我、心甘情愿地、一次次地走上实验台……”
“结局是什么?”蔚迟发现自己不可遏制地发着抖,“你妻子的结局是什么?”
白越光激动的情绪骤然断裂,像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停顿处显出一种空白的死寂:“……她湮灭了。”
蔚迟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然后问:“后来呢?”
“后来……”白越光又露出那种瘆人的笑容,“我只能在我自己身上做实验。”
蔚迟心想:这个人是完全疯了。
他看着白越光眼中的火焰,一瞬间有被灼伤的错觉。
那种狂热的、疯魔般地追求科学和真理的欲/望,像一尊燃烧着的不动明王,身躯伟岸,却会把自己也烧得精光。
同为科研人,与白越光相比,他感觉显得那么正常,又渺小。
但是白越光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一次实验中,我因为操作失误,却误打误撞地沟通到了‘平行宇宙’的能量。”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白越光激动道,“我证实了平行宇宙存在,那么,总有一个宇宙里,我的苗光还活着!”
蔚迟:“?”
“然后我改变了研究方向,从‘量子跃迁’转向了‘量子置换’。”白越光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我决定把我自己,‘置换’到平行宇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