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_作者:金角小虞(329)

  如此循环。

  蔚迟睡不了觉,身体越来越瘦,眼底的乌青越来越大,精神却越来越好。

  纪惊蛰看在眼里,惊在心中,有一次,他去大门口的信箱拿快件,被刘院花撞见聊了几句,回去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蔚迟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弓着背,抱着自己的膝盖,在等他。

  他叫了蔚迟一声,蔚迟便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朝他抬起脸,那双眼睛大得惊人,闪着一种不正常的亮光,眼神惊惧、犹疑、小心翼翼。直到他走到面前,弯腰想拉人起来,又主动扑到他怀里,挂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都在抖。

  那一刻,纪惊蛰感到了恐惧。

  他抚摸着怀中颤抖着的、嶙峋的脊椎,觉得蔚迟像一张拉满的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它崩溃断裂。

  生活就在这样割裂的天堂地狱中交替进行着……

  十天后,他终于忍不了了。

  凌晨三点半,蔚迟又一次抽醒,趴在床边干呕。他把人抱进厕所,蔚迟十二点多吐过一次,这会儿胃里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没吐出来什么,人倒是折腾得不行,站都站不稳了。

  他把蔚迟抱回床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被子盖住两人,让蔚迟躺进怀里给他揉胃。反而把蔚迟晾在床上,转头去打高了空调的温度,随即长腿一跨,如一团阴云般罩在了蔚迟身上。

  蔚迟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漆黑无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着。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纪惊蛰痛苦地攥紧枕头,表情狰狞,好像也要跟着哭了,“我求你了宝贝,不要哭了好不好?”

  蔚迟还是看着他,没有动静。

  就前些天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蔚迟基本是不怎么听得进人话的。

  纪惊蛰用一只手给他擦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纪惊蛰忽然用了一点力气,把他微微偏着的头摆正,然后凑近他,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提高了音量:“蔚迟!你看着我!”

  蔚迟的黑眼睛略略有了一点焦距,但跟他正常的时候比起来,依然属于涣散。

  纪惊蛰眼睫一颤,也掉下一滴眼泪,他捂住了眼睛,颇有些咬牙切齿,像一头彷徨的野兽,又悲伤又危险:“迟迟……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

  他的那滴眼泪落进了蔚迟的眼睛里,蔚迟眨了眨眼,安静了片刻,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纪惊蛰顿住了。

  蔚迟又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

  两人接了一个无比苦涩的吻。

  纪惊蛰尝到了蔚迟的眼泪,但依然被这个吻安抚了,撑着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就压到了蔚迟身上,虽然重,但人变得柔软。

  “我听高求索说多巴胺会抑制记忆检索,如果你没办法忘记恐惧的话,就爱我吧。”他贴在蔚迟耳边说,“你听到了吗?蔚迟,爱我。”

  蔚迟没有看他,但眼珠动了动,他感觉蔚迟听到了。

  自从这些“世界”降临以来,蔚迟没有一刻消停过,这些天更是肉眼可见的暴瘦,肋骨清晰可见,有点硌人。

  纪惊蛰也怕压久了他不舒服,朝旁边一滚,躺在床上,然后伸手一揽,把蔚迟抱进怀里,与自己面对着面。

  蔚迟还是在抖,眼泪横跨过他的面部,静静侧流。

  某一个瞬间,纪惊蛰感觉视线模糊了,随即感觉鬓角一凉。

  他都要疯了。

  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对着哭?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

  纪惊蛰在被眼泪浸染得光怪陆离的世界中看到蔚迟的嘴动了动,做出一个口型,他明明连蔚迟的脸都看不清,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个口型看懂了。

  “我怕。”

  那一刻,纪惊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怎么运作的,他只是,不想再让蔚迟哭了。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只要让他不哭了就行……

  他把手伸进了蔚迟的裤子里。

  蔚迟身体一弓,像受惊的猫咪,纪惊蛰伸手一揽,把人再次拉回身上。

  “这样呢?”纪惊蛰问到。

  他的手又动了动:“这样还怕不怕?”

  蔚迟抓住了他的肩膀,红着眼睛看着他,却没有制止。

  纪惊蛰翻身而起,再次乌云般罩在了他的身上。

  ……

  “你为什么要哭啊……不要哭啦。”纪惊蛰这么说着,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我讲过好多好多遍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