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
跑吗?
可肩膀被抓住了……
这些人的战斗力,比得过市二院的护士吗?
手边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你们干的?”
三表舅问道。
他指着一片狼藉、还带着余热的棺材。
蔚迟的精神高度警备,全身的所有神经都活跃起来,这使得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承几何倍数飙升,在那一刹那,三表舅脸上的表情像慢放的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展现在他眼中。
他看着男人的一张哭脸对着那棺材,麻木、疲惫的眼中划过一抹亮光。他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如何沉重、悲痛、仇恨、暴怒又夹杂着一丝快意。
一直以来,这个世界中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千篇一律,如同粗制滥造的3D人物模型一样虚假,笑也未至眼底,哭也没上眉梢,都像傀儡的假面。
真要说的话,三表舅此时的表情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睛闪了闪、法令纹颤了颤而已。
可这一瞬间,蔚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强烈的情绪,痛苦又快乐,暴怒又平静,有什么野兽一样的力量险些就要冲破那张假面,扑出来——
会被撕碎吗?蔚迟想。
方青谛和李小菲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蔚迟的余光瞄到李小菲吓得坐在了地上,方青谛则把手伸进了随身背着的布兜……
“走吧。”下一刻,三表舅又回到了那张虚幻的“假面”下,放开了他的肩膀,还拍了拍,除了表情不对,其他地方仿佛没有任何问题,跟现实世界的行为模式没有什么区别,“快赶不上时间了。”
蔚迟狂跳的心脏猛然落回实处,仍留有余悸。
他不愿冒险,便站起身,跟着周峰走了。同时回头看了方青谛和李小菲一眼,其实这时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之前让他们两人与他分开行动,一是需要他们去调查青衣女人的线索,二是也不知道家里那边是什么情况,而如今青小姐已经“魂飞魄散”了,出“门”的线索大概率还是集中在家里,而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规律他也基本摸清了,三人也许可以一起行动,但他又有点怕出现“喝胎盘汤”那样无论如何跳不过去的情况……
周峰似乎对那两人完全不在意,像没有看见似的,蔚迟便决定不出声,让他们两人自己选择。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人还是跟上来了。
周峰依然没有反应,在前面开路。
蔚迟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再次思考起来。
周峰穿着一身普通而无聊的黑色夹克,衣角和袖口都粘着白色的污垢,浑身的打扮是典型的城乡结合部老头风,满身烟酒味,面孔也油腻黝黑,已经是个被生活磋磨得习惯点头哈腰的中年男性了。
他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在一片“笑脸”当中,只有他会是一张悲痛欲绝的“哭脸”?
“表舅。”走了一会儿,蔚迟斟酌着问道,“你出去闯了那么多年,都到过哪里啊?”
周峰沉默了很久,久到蔚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哪里都去过。”
蔚迟心中一动,追问道:“噢,还是觉得回家好吧?我也是出去读了大学,还是觉得家里好。”
周峰这一回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地摇头:“是没有办法了。”
蔚迟装作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怎么?家里不好么?”
这次周峰没回答,但蔚迟可以看到他绷紧的下颚和额角蹦起的青筋。
“三表舅……”又走了一阵,蔚迟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昨天跟我说的猪妖,是什么东西?”
三表舅看了他一眼,问:“你见到它了?”
蔚迟避而不答,继续追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时候你肯定听过,你忘了。”三表舅接着说了一个当地的民间传说。
他说着说着,蔚迟便渐渐想起这个以前听过的故事了:投错猪胎的猪妖得不到掌管鹊桥的嫦娥仙子,由爱生恨,堕落为魔,游荡在人间,将每一对错误的姻缘都用铁链锁住,这对错了的人便会结下永生永世的孽缘,就算轮回也逃不开。
错误的姻缘……
蔚迟问道:“是指冥婚吗?”
三表舅没有回答,拨开一丛荆条:“到了。”
他们回到了纪惊蛰爷爷的老屋。
一队穿着白衣的人已经候在了门口,远看去动作整齐划一,像一群复制粘贴的行尸走肉。
据说“纪惊蛰”是昨晚十一点多咽气的,这边的规矩是未成年早夭不能超过半天下葬,也就是说不能超过今天中午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