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子一开,他知道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但他没办法。
他从来就没办法对纪惊蛰硬起心肠。
认清这个现实之后,他只能怂逼地退而求其次——至少不能轻易原谅那家伙,要叫人长长记性。
谁能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怪力乱神都来了。
纪惊蛰的怀抱好熟悉,又好陌生。
两个一起长大的男孩子,虽然时常勾肩搭背,但也少有这样面对面拥抱的时刻……上一次他们这样抱着的时候……还是十五岁那年。
瓢泼大雨中,在殡仪馆外的路灯下,纪惊蛰抱着父母的骨灰,像一只苍白的幽魂。他帮纪惊蛰把骨灰盒搬上车,回头把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就像纪惊蛰现在抱他这样紧。
他闻到纪惊蛰身上的气味,有他熟悉的味道,还有香味,这货是真长大了,现在还学会用香水了。
他知道自己在发抖,但他什么也不想解释,纪惊蛰也没问。
他侧过头,把脸更深地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拥抱。
他其实有点疑惑,为什么纪惊蛰来得这么快、这么焦急、把他抱得这样紧,好像知道他刚刚经历过什么一样……可他刚从九死一生的恐怖世界中出来,他不想再思考了。
他抬起手抱住了纪惊蛰的后背,并且把身上的力气都卸到了纪惊蛰身上。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跟他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两条消息说的一样:我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他以为这两条消息永远不会送达,而事实上,它们在一分钟之内就突兀地躺在了纪惊蛰的微信框里。
他扯扯嘴角,算了,就这样吧。不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我家小纪终于露正脸了~
第19章 市二院19
医院向来就是充满了生死悲欢的地界,两个男人的拥抱也并不奇怪。他们这样拥抱了很久,有人频频回头看他们,却不是觉得惊奇,而是想看看他们的脸,毕竟纪惊蛰的身高和打扮太过引人注目了。
过了一会儿,蔚迟觉得空幻的感觉渐渐消失,心落回肚子里,有力气处理在这个正常世界的事情了,便轻轻推开纪惊蛰:“我得去看看我妈。”
他们现在刚好就在四楼,直接就可以去找周迎春。
来到妇科五诊室门口,蔚迟盯着门,有点瑟缩。纪惊蛰扶了扶他的肩膀,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周迎春正趴在桌上睡觉,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抬起脸来:“唔……小迟?……几点了?”
她睡眼惺忪,眼底有青灰色的疲劳阴影,但肤色白里透红,很健康。
蔚迟几个箭步跨过去,绕开桌子,往周迎春面前一蹲,抱住她的腰,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像受极了委屈的小孩子,惨兮兮喊一声“妈”,都喊破了音。
周迎春手足无措地抱住他的头,有点着急,又有点好笑:“哎哟这是怎么啦?”
蔚迟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闻着她的味道,摇头,不说话。
“多大的人啦……还撒娇。”周迎春笑了两声,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忽然惊呼道,“哎呀!几点啦?你是不是忘给我拿资料了才跟这儿哭?我要开会了!”
“一点五十五,还来得及。”纪惊蛰走到桌子前,把资料递给周迎春。刚刚他冲过去抱蔚迟的时候蔚迟的状态很恍惚,被他一抱,手里的东西掉地上了都没发现。他冲周迎春笑,乖巧地叫,“阿姨。”
周迎春看他一眼,把资料接过去,点点头:“小纪。”
蔚迟觉得周迎春叫纪惊蛰的时候,声音有点僵硬,态度非常疏离,心说真不愧是我妈,晓得跟亲儿子同仇敌忾。
周迎春又揉了揉蔚迟的头,凑近他道:“蔚小猪,到底怎么啦?”
蔚迟还是摇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周迎春想了想,说:“那你让妈妈打个电话,请个假。”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口袋口被蔚迟勒着了。
蔚迟在她身上拱了拱,把眼泪鼻涕擦干净了,抬起头,冲她笑了笑:“不用,你开会去吧。”
周迎春歪着头观察了他一下:“你没事吗?”
“没事。”
“真没事?”
“真的。”蔚迟站起身,把周迎春也拉起来,“你快去吧。”
周迎春又叮嘱道:“有什么事要跟妈妈讲哦。”
蔚迟:“知道啦。”
周迎春又跟纪惊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周迎春走后,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