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极度的恐惧和紧张中,时间流逝了。
“滋滋、滋——”灯光闪了几下,亮了起来。
那人果然是去扳电闸了。
片刻后,那人走了进来,蔚迟可以通过床缝看到他的脚。
那明显是一双男人的脚,但是穿着周迎春的拖鞋,半个脚跟都在外面。
这时,蔚迟心里一跳,想起自己的拖鞋还在床边!
他吃完饭就上床了,到后来发现展柜上的不对,由于太惊惶,浑浑噩噩打着光脚过去,再之后就是躲在门背后、钻到床下。
他的拖鞋还好好放在床边,保持着一个主人上了床的姿态。
他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那人却没有什么异动,动作依然平静舒缓。
那人坐在了床上,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什么情况?那人在脱衣服?
接着,栗色的裤子也滑到了脚踝处,那人慢条斯理地把裤子脱下来,抖了抖,又伸腿把他忘在一边的拖鞋勾到脚上,严丝合缝地穿上了。
蔚迟感觉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比什么“倒立着跳进来的女鬼”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那个人毫无动静地进了他的家,大摇大摆进了他的房间,把衣服扔在他的床上,毫无障碍地穿他妈的拖鞋、穿他的拖鞋……
就像……就像……
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那人穿好拖鞋,俯下身,用两指把周迎春的拖鞋提起来,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淋浴声。
蔚迟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下钻出来,赤着脚跑出了家门,冲到了隔壁。
他不敢敲门,怕敲门声把那个在洗澡的人引出来,幸好他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兜里就有自家钥匙和纪惊蛰家的钥匙,他打开纪惊蛰的家门,冲进纪惊蛰的卧室,去叫躺在床上的人。
他抓着纪惊蛰的手腕一扯,却一下子滑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瞬间懵了。
他看着端端正正、仰面躺在床上的纪惊蛰,一股寒意冻僵了身体。
刚刚那一下……纪惊蛰摸起来,真的好冷,好硬。
根本抓不住……
就像——就像——
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他仿佛倏然又回到了昨天晚上,从厕所里冲出来,躺到纪惊蛰旁边……他想起那时候的触感……也是这样……也是这样……
是幻觉吗?
哪里才是幻觉?
心脏在他的身体里如擂鼓般狂跳,似乎要将肋骨撞穿,可他却觉得全身冷得不得了,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不可能……不可能……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全身麻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攀着床沿站起来了,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的影子没有动。
不,不是他的影子没有动……
而是——而是——
他被一个更大的影子笼罩了。
他剧烈地抖了一阵,然后缓缓回头,他听见了脖颈的骨骼传来的“咔咔”声。
他看到了……它。
那个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东西。
它伫立在窗外的雨夜里,雷电为它打光,拉出一条又长又细的黑影,将他笼罩其中。
它单薄又高耸,锋利又轻盈,浑身带着一种巨大的死亡气息,静立在那里,注视着他。
有闪电时,可以看到它,没有时,便看不到,它与黑暗融为一体。
蔚迟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近地接触到死亡,他没办法呼吸。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的呼吸、他的肌肉和身体,一切都罢工了,他无法吸入空气,也无法行动,心跳声震耳欲聋,器官超负荷运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力竭破碎。
在明灭不定的火闪中,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很奇怪……它似乎并没有移动,依然站在窗外,可就是……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他缓慢地、绝望地意识到——是自己。
是自己正在朝那个东西慢慢走去。
他控制不了自己……
那是谁在控制?
在他离那东西几乎咫尺之隔的时候,他似乎看清了它的脸……那是一张没有血肉,只有骨骼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骨骼明明就属于所有人类,可为什么,看起来却是如此恐怖?
那东西慢慢抬起手臂,细长的身影变成了一面遮天蔽日的高墙,手中有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