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说:“那你不许哭。”
元祁点头如捣蒜:“我不哭。”
两人弯着腰通过走廊,走廊护栏是实心瓷砖,可以把人遮住,可怕的是医院的走廊太长了,围绕着天井呈一个“井”字,一眼就望到了头,但凡有人出现在同一条走廊上,根本无所遁形。
还好没有遇到人,两人有惊无险地到了妇科五诊室,蔚迟把门反锁,开始翻箱倒柜地在他妈办公桌里翻,翻半天没翻出什么端倪,倒是翻出几封徐叔写给他妈的情书。元祁也在跟着他翻,边翻边问:“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啊?”
其实蔚迟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只是觉得这全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出了问题,那总归是有什么原因吧。或许是什么病毒泄露?或许是疫苗变异?不过……周迎春是妇科的,好像确实跟这些事情的关联不深,大概是找不出什么秘密资料的……
元祁背了个背包,蔚迟就让他去拿里间小休息室的柜子里的东西,吃的喝的都带上。以前蔚迟放假的时候会到医院来写作业,知道那里放了不少零食。
拿完以后两人又返回安全通道,刚进去蔚迟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元祁赶快了扶他,一碰到他的手臂,立即感觉这人抖得厉害,着急道:“你怎么了呀?”
蔚迟摇摇头,缓了一会儿,还是趴到一边的垃圾桶上去吐。
他刚刚没忍住,微微直起身朝天井下面看了一眼。
他的瞬时记忆很快,把场面看了个清楚——
一地的死人,因为尸体被各种踩踏拖拽,好些都不成人形。医护人员都集中在一楼,一个医生配一个护士,两两成组,四组成一队,每队配着一个推手推车的护工,手推车上放着一个铁盆,就是员工食堂装大锅菜的那种盆。手术刀锋利小巧,医生们各个技艺精湛,在尸体胸口轻描淡写一捣鼓,身后的小护士就蹲下去把尸体的心掏出来,往铁盆里一丢——
一楼大厅正中挂着一个白面大钟,时间指向三点。
蔚迟吐完了,扶着墙爬起来,竭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眼角都红了:“走,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两人顺着安全楼梯跑到一楼,这儿有一扇小门,平时供清洁工出入。小门开着一条缝,明媚的春光从那道缝中涌入,元祁高兴地要起飞,朝那门就冲过去,被蔚迟拎着后颈拽回来:“等着!”
元祁一脸委屈:“怎么了呀?”
蔚迟道:“你刚刚没看见?”
元祁:“看见什么?”
蔚迟:“冲出去的人是什么下场?”
元祁摇头:“我刚刚在二楼药房拿药。”
蔚迟拿旁边的扫把将门顶开,眯起眼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门外的景致纤毫毕现,绿叶、繁花、融融春日,枝头还有一只喜鹊,但一切都诡异地静默着,像一帧电影像素的照片。
他想了想,把扫把扔出了门。
扫把落地,发出“啪”的一声,好像没有任何不对,重力、阻力、声音的传播,都没有任何问题。
元祁有点不耐烦:“你干什么呀?我们小心点,从这儿不就能出去了吗?”
蔚迟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绿绿圆圆,是一只小乌龟,周迎春养的,是他刚刚在周迎春办公室的窗台上拿的,叫蔚小猪。因为蔚迟小时候的小名就叫蔚小猪,青春期一到,就不让他妈叫了,他妈就买了这只乌龟,美其名曰缅怀蔚迟像小天使一样的时光。
元祁看蔚迟脸色不对,犹犹豫豫问道:“迟哥,怎么了?”
蔚迟忽然把小乌龟往门外一丢。
然后元祁就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只见那小东西呈一个非常普通的抛物线向外飞去,却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团血雾。如果蔚迟刚刚没有拉住他的话,现在那团血雾就是他了,当然,是他的话场面想必要更壮观一点。
见状,蔚迟心下一叹,果然是这样。
他疲惫地说:“这里出不去。”
元祁:“我看出来了。”
蔚迟说:“一楼大厅也出不去。我看到有个人想从大门出去,也这么死了。”
元祁悚然一惊:“人?”
蔚迟道:“嗯,肠子爆得满天都是。”
“迟哥……”元祁一张小脸都吓白了,又哭起来,“呜呜呜呜我只是来帮我女朋友拿个药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怎么这么惨啊马克思爷爷救救我啊呜呜呜……”
一楼出事的时候元祁正在二楼拿药,还带着耳机打王者,等被人把手机都撞掉了才晓得出了事,一抬眼所有人都在乱窜。坐他旁边等着拿药的姑娘被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小护士提着脚腕拖着走,他正准备上去见义勇为,先出手的是姑娘的男朋友,一米八几的胖墩,一拳捶过去,手腕却被那小护士抓住,噼里啪啦捏了个粉碎性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