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和迟……蔚迟在外面呢!不去!”
“那拜拜。”
等他挂了电话,蔚迟问:“谁啊?”
“孙永。约我打牌。”纪惊蛰说,“和邓欢。”
刚刚的那股宁静倏然就消散了,蔚迟和纪惊蛰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和思虑。
从市二院那个世界出来以后,蔚迟没有再去过医院,因而不知道之后的几天是怎样的。但是这一次,一切都在昭示着,现实会重复那个世界的发展。
——邓欢正是在四月一号这一天找孙永去天台打牌的。
蔚迟正想得出神,忽然感到肩膀被人一按,是周迎春走回来了。
周迎春把手机递给纪惊蛰:“小纪,给我们娘俩拍张照吧。”
周迎春在山坡上自拍的时候看到一棵好大的桃树,三个人走过去还花了不少时间。
母子俩往树下一站,恰好迎来一阵风,满树花海簌簌而落,像下起一场粉雪。
镜头就定格在这一刻,周迎春抱着蔚迟的腰,蔚迟揽着母亲的肩膀,两颗头都向对方倾斜,两张脸都笑得几乎变了形。
晚上又去吃了烤鱼,到家已经快十点,连纪惊蛰都没有再闹腾,乖乖回隔壁屋睡觉去了。
蔚迟先去洗澡,洗完出来看到周迎春背对着他在沙发上看东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入了迷,连他走近了都没发觉。
他能看到手机屏幕,发现是一张他和周迎春两三年前拍的合照,没什么特别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
他故意弄出一点响声,用毛巾狂擦头发,遮挡住了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说:“妈,你去洗吧。”
周迎春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抖动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慌慌张张站起身,拿起东西去洗澡了。
但那一眼,还是让蔚迟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
她刚刚在哭?
周迎春出来的时候,蔚迟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妈,我八岁得的奥数冠军证书在哪?”
周迎春的头发还湿答答地滴着水,闻言奇怪得很:“找那东西干啥?”
蔚迟:“学校要收个资料,要填过往荣誉。”
周迎春:“等会儿啊,等我先吹个头。”
周迎春吹头的时候还在说话,但吹风机声音太大,蔚迟一个字没听清。
等她吹完,蔚迟才问:“你刚刚在跟我说什么?”
周迎春:“我说周末你去跟周莹吃个饭。”
蔚迟:“吃什么饭?”
“人家姑娘问你问了多少次了?你跟人家吃个饭怎么了?”周迎春说,“多好一姑娘,帮了妈妈不少忙……”
蔚迟转念一想,正好问问周莹市二院后几天的情况,顺便跟人说清楚自己近期没有进入感情生活的想法,别耽误了人家,就答应了:“行。”
过了十多分钟,周迎春从阳台的书柜里把奥数冠军证书给他找了出来,丢到他面前,还不忘奚落他:“你可真行,八岁的荣誉都要写上。”
蔚迟抱了她一下,撒娇:“谢谢妈妈!”
“猪崽子。”周迎春拍拍他的头,“放开啊,我要睡觉去了,明天还得值班。”
蔚迟看着周迎春走出去,给他带上了门,又转头去看桌上的证书,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神经病。
连这玩意儿都找得出来,除了他妈还能是谁?真是想太多。
大概周迎春是真的觉得既然纪惊蛰回来了,那他也就好了吧,反正他本来也不是生理性地讨厌吃芒果。
她们那一代的人是这样的,对自己的心灵世界缺乏关照,觉得既然症结找到了,那么所有伤痕都可以弥合。
但那些伤痕真的可以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吗?
第二天一早,蔚迟和纪惊蛰一起回学校,顺便把周迎春送到了医院。
蔚迟回到工作室,往实验台前一坐,等着看培养皿的反应结果。
纪惊蛰先去教务办了点酿酒学那边的事,给蔚迟带了午饭过来,现在一点多,正坐在他旁边剥芒果吃。
蔚迟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芒果是个什么心态,只得眼不见心不烦,不看。
可纪惊蛰还偏要把芒果举到他面前来,再近三厘米就要杵到他鼻子上,问他:“迟迟你吃不?”
蔚迟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水果,闻着它馥郁的甜香,下意识想避开,但他又不喜欢自己做超于理性之外的事情——毕竟人家芒果本身根本没有惹到他——最后还是低下头,就着纪惊蛰的手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