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濯听了这话后脑筋一转,还真给他想了个道理出来。
那个男孩大不惜老远从镇子被“邀请”到森林里来一趟,似乎就是为了归还篮球。如果现在他们把这球重新拿到手里,不就等同于在那一瞬也成了球的占有者吗?
这球果然不能碰,他可不想也把球吃下去。
可不捡的话又该怎么办?把球直接给他踢回去行不行?
僵持中,楼梯上的秋应华问了他们第二遍。
[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夏濯砸了两下嘴,顺溜地回话:“小孩子和大人提请求的时候语气要礼貌一点,喊哥哥。”
楼梯上的小腿动弹了一下,抽筋了一样。
夏濯看到他动了反而放心下来,一直都像个死尸杵在那儿才更令人紧张,知道对自己的话会有反应至少证明他能听得懂人话,有交流的可能性。
最好就像在火车上一样好哄,没有劣性到与刚才撞见他妈一样充耳不闻。
[哥哥,能帮我捡一下球吗?]
秋应华当真叫了他一声,听上去还挺乖的。
“不能。”夏濯不但拒绝了,甚至还字字铿锵:“我们之前没说好喊哥哥就捡球,所以我没骗你,对不对?”
秋应华再次陷入了沉默。
“好孩子就要乖乖回答问题。”
[……嗯。]
这一声嗯里涵盖的不情不愿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了。
“自己过来捡吧。”
楼梯上的人影消失了,身后的玻璃渣被踩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三人谁都没有动,他们都知道身后站着的正是秋应华。
夏濯其实还挺好奇“没有脸”是怎么个没有法,是整张皮被撕了露出下面的肌肉,还是五官全都被掏空挖去了?
秋应华浑身都蒙了一层柔光,在黑暗中像一个移动灯泡发着亮。忆起火车上的对话,夏濯考虑了好一会儿,还是将打在地面上的手电筒关掉了,生怕不小心忘记了这茬被冠上了出尔反尔的帽子导致当场毙命。
四周的光线瞬间暗淡许多,关渝舟低声问:“没事?”
夏濯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他本以为接触障碍好差不多后也该不怕黑了,但现实告诉他不可能。他明显感觉到失去了光源后瞬间而来的窒息感,那种似乎有人握住了心脏的恐惧心理又一次冒出了头。
好在关渝舟还抓着他的手腕,一直就没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秋应华。
[我不明白。]
秋应华没有碰球,只是在它一旁蹲了下去,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明明是小学五年级的年纪,但他却只有一米出头的身高,一蹲更是成了一小团,夏濯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弱不禁风的鬼,好似压根没什么危险性,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我不明白。]
他失落着又重复了一遍,指尖沿着篮球上已经被磨到近乎看不清的线划过。
夏濯迟疑片刻,也一点点地蹲了下去。他能感觉到手心里正在冒冷汗,但他还是勉强保持冷静,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妈妈说我醒来她和爸爸就回来了,但是我醒了好多次,他们都没有回来。]秋应华说,[我不明白。]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秋应华背对着他不断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镇长和叔叔阿姨们知道。]
[他们说……]
他话起了个头,却在此停住了。
夏濯等了十几秒没等来下文,只好继续往下催问:“他们说?”
[他们说,爸爸妈妈是不要我了,他们丢下我去别的地方了。]
“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的。大人们,还有我的朋……同学们。]
夏濯皱起了脸,否认道:“他们那才是在骗你。”
秋应华伸手抱住了球,手指揪在一起,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弓着背并着脚尖站起来。他没有转过身,垂着头似是在看地面上的那串血迹,[那哥哥你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吗?不是不要我的话,为什么不回家呢?]
夏濯一愣,心道糟糕。
身体上的不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一不小心就说了句不该说的话,照这么下去秋应华肯定会问他父母的下落,他万一说是死了导致这小孩黑化了怎么办?
关渝舟拍了拍他的后背,上前走了半步接替了他的问话工作:“你为什么会信他们的话?”
他没有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会信……]
秋应华好久都没说出原因,却一点点地转过了身。
他将正面露在三人眼前,身上的确未着片缕,好在自带的圣光将隐秘的部位都遮住了。再往上瞧,夏濯总算明白了没有脸到底是怎么个没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