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_作者:祁十二(184)

白色的木牌歪斜着挂在门上,“玩具室”三个字已经裂开。门被推开后,夏濯闻到了浓郁又潮湿的腐臭味,也见到了厚厚一层的红。

那些红像是叠加过好几遍的蜡,暗沉的、鲜艳的,大片大片铺在脚下,将地板浸到鼓起,混着灰的粘稠液体成了蝇蛆最好的养料。

夏濯没忍住干呕一声,忙把毛巾重新捂到脸上。

太恶心了。

一侧墙上靠着的那具尸体穿着黄色的运动装,头掉到了一旁,拧成结的头发散开铺在地上,将已经浮肿的脸给完全遮住了。

但能看见垂在一旁的手里还攥着一枚夹着发丝的草莓发卡。

失踪人一号,十四岁二中学生,訾嘉丽。

掉了头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床下蜷着的,天花板上坠着的。

丝线将身体束在了吊灯上,被迫摆着扭曲的姿势,似乎注意到有人推开了门,连带着整个灯架一同摇晃起来。

夏濯根据寻人启事上的着装信息断定这两个就是同样失踪的益阳嘉和童永安。

而他们跟了一路的那个拿了球的丰文耀正歪斜地坐在角落中,脑袋被塞在了破开的肚子里,只露出了一个混着泥的后脑勺。

四个失踪的小孩齐了。

窗外噼里啪啦下起了雨,豆大的水滴打在玻璃上,眨眼间就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湿痕。

哪怕捂住了口鼻,眼睛也被空气中的气味熏得发疼,夏濯觉得就差那么一点泪都要随着雨一起落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突然察觉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正自身后投来。

夏濯下意识去抓关渝舟,却摸了个空,猛地睁开眼,周围什么都不剩下。

他正站在一片黑暗里,手里的手电筒光线微乎其微,濒临报废一样勉强照到小腿,再往下像是陷进了泥地里,看不见也动不了。

[哥哥。]

秋应华在身后喊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软甜,保持着小孩子特有的声线。

夏濯呼吸凝重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头,用余光仔细看了左右,确定关渝舟和覃念都不在这里。

他明明就没有离开对方超过半米,结果还是逃不出被拖入其他空间的命运。这个认知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立在那里,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全身的血液都似是凝结不再流了。

[哥哥。]

秋应华又喊了他一声,冰凉的手拽上了他的裤子,急迫地想要让他搭理自己。

[我长得很吓人吗?]

夏濯心道: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

他又撞上了最差的情况,关渝舟这口毒奶奶得真好!

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是不见了,但黑暗却让他冷静不下来。他看着手里微弱的光亮,汗很快就将握把染得潮湿。

[我长得很吓人吗?]

[为什么不看我呢?]

[你之前是在骗我。]

夏濯发誓他现在腿软绝不是因为怕这个小东西,他只是在黑的地方手脚有些不听使唤而已。

但他迟早得克服,不能一离开关渝舟就像个四肢瘫痪不能自理的废物。

他深吸一口气,转动了脚跟,看见了刚刚及他腰高的秋应华。

小男孩仰着脸,空白的面部在他视线中逐渐立体,鼻子、眼睛、嘴唇一一成型。而本该白嫩的双颊正高高肿起,上面散布着密密麻麻的红疹,静脉血管明显地贴在薄薄一层皮肤下,周围的抓痕和还未结痂的伤疤似是再深一些就会让它们炸裂。

病入膏肓的过敏现象,这和合影上那个可爱的孩子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秋应华松开怀里的球,满手鲜血混着胃酸就那样直接抹在了脸上。像是被疼到了,他脸上的笑都扭曲起来,不依不饶地又追问了一遍。

[我长得很吓人吗?]

球撞上了夏濯的膝盖,又朝一旁滚了一段距离。

秋应华不去追它,依旧捧着自己的脸,浮肿的眼睛里淌出细细两道黑乎乎的淤泥,[你怎么不说话?]

[爸爸妈妈一定是不要我的,他们第一次看到我这样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我长得很吓人吗?]

吓人,肯定吓人啊。

还好他吓得喉咙都堵住了,不然乍得看到这么畸形的面孔说不定就叫出声了。

关渝舟说不能再给模棱两可的敷衍答复,虽然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但这解决办法不跟没说一样吗?

说没被吓到的谎会死,说被吓到也会死,这完全就像一个死局。

夏濯还在困扰,嘴皮倒是先一步动起来了,“听过倒打一耙或贼喊捉贼的故事吗?”

秋应华听到故事二字,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没有。]

“那这俩你挑一个,我给你讲。”

秋应华犹豫了一下,竟然真做选择了,[想听后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