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_作者:祁十二(298)

关渝舟冲她礼貌点头:“您好。”

“呀,您好啊,这回要买什么花?”有了上次的教训,老板娘不敢再乱推荐了,“您来得早,花都是刚运到店里的,这时候最新鲜了。”

“天堂鸟和百合,还有香槟玫瑰。”关渝舟一个字不落地报出与上回一模一样的点单。

老板娘再次为难:“香槟玫瑰中午才能到,您看看换点别的成吗?粉玫瑰或者满天星,寓意也很不错的。”

关渝舟衡量一下,摇了摇头,“那只要百合和天堂鸟混搭,劳烦您帮我配一束。”

“好嘞,那您这……再去咖啡店坐会儿?”

“我什么时候能来拿?”

老板娘承诺:“现在没什么事,一束半小时就包好。”

关渝舟颔首:“好的。”

他先付了钱,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上大街。隔壁的咖啡馆刚营业不久,里面坐着一些工作的上班族,一个两个看上去都很忙碌,也很精神。

他没有进去,而是在周围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等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回了花店,老板娘已经把他的那束包好了,鲜嫩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滴,刚一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谢谢您。”他将花半抱进怀中,准备离开。

“还需要卡片吗?”

关渝舟:“不用了。”

老板娘对这么一个深情的年轻男人很有好感,含笑目送他离开:“下次再来啊。”

墓地偏远,这个地方很少有出租车能打到。关渝舟抱着花束走去车站,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来时还需要导航,这次却已将路刻在了脑海中。

又等了半小时,公交车才晃晃悠悠驶了过来。车上除了他只有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人,他随便找了位置坐下,那孩子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挣了妈妈的手跑了过来。

关渝舟低头看他,男孩则盯着他手中的花。

他妈妈叫了他一声,他依旧蹲在关渝舟身旁,也不怕他那张表情冷淡的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地问:“叔叔,你也是去看你爸爸的吗?”

关渝舟笑了笑。

如果夏濯在,肯定又要和他嚷嚷儿子可爱的事了。

他回答:“不是,叔叔是去看大哥哥的。”

“大哥哥也睡着了吗?”

“是啊。”

小男孩认真道:“我妈妈说了,总有一天还会再遇到的,我爸爸和大哥哥一定都在另一个地方呢。”

这些不过是哄孩子的谎话,女人忙从座位上走过来,把小男孩抱了回去,“不好意思先生,打扰了,不好意思。”

关渝舟:“没关系。”

的确,总有一天会再遇到的。

他信谎话。

在国外得知夏濯死亡的噩耗后,他着了魔一样,每天夜里都会做梦,梦到那个在校园里送花的少年,梦到他哭,他笑,等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恍惚间仍觉得夏濯就在身边。

只是看不见,摸不着,总会有重逢的一日的。

这是他生病时的谎话,而谎话现在也成了真话。

到达目的地后,小男孩热情地和他挥手告别。

关渝舟抬手配合着招了招,接着转过身,与他们朝相反的方向而行。

夏洪到底没让夏濯进祖坟,在半山腰处买了一块僻静的风水宝地,前后两公里只埋了他一人。

这片区域的守墓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休老人,见到他后带着一副慌张神色迎了过来,隔着十来米就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哎呀小关,昨天中午不知怎么变了天,一道雷落下来,把山腰上的松树都给劈裂了!”

关渝舟皱了皱眉,昨日根本没有下过雨,怎么会打雷?

守墓人说:“说来也玄乎了,还就只闪了那么一下。当时天那么亮,要不是我后来上山一看,都不知道那是雷!不过你弟弟的坟没事儿,我去开车载你上去?”

昨天中午……正好是他入梦的时候。

攥着花的手微微一紧,关渝舟点了头,“好,麻烦您了。”

守墓人一路上都在念着“奇了怪了”、“平生头一遭遇到这事儿”,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

关渝舟眉头紧锁,也没搭话,一声不吭地到了半山腰的墓园,老远就能看见那棵原本郁郁葱葱的松树变成了焦黑色。原本阳光洒下来时它的阴影便罩住下方的大半个石碑,现在它没了叶子,树干树枝也萎缩了,灰白的石碑便全部暴露在眼皮底下,他上次来时带的花还在地上,不过娇嫩的花瓣已经干掉了,只剩下外面的包装纸还随着此时的微风轻轻拂动。

他将新鲜的百合换上,看着一旁倒在栏杆下的另一棵松树苗,问:“这是打算做什么?”

守墓人从车里拿出个铁铲,握在手里掂量两下,“昨天被雷吓了一跳,我就托人从外头带了个小树苗回来,总得把被雷打的这棵给挖走吧,摆在这儿多难看,也不吉利。这不,小树苗也有了,我下午就把坑挖一挖,栽棵新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