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吐血了。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关老师,你……你受伤了?”
夏濯让他躺下,关渝舟却撑着水池一动未动。药被他含在嘴里,压在舌下,抿化时的微苦被血覆盖,太阳穴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像有人拿着锥子在不断敲击,头疼得仿佛快要炸开。
耳边夏濯还在喊他,用颤抖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镜子里,卫嘉祥一声不吭地原地坐起。他垂着头,泥土混着雨水的腐朽味道从窗外飘进,发黑的粗枝沿着墙壁延伸。
夏濯匆匆回首,看见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景象,卫嘉祥仍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一旁的窗也关得牢固。
也许之前在他身上吃过亏,长了点记性的植物这回把目标放到气息虚弱的关渝舟身上,它们试探着在镜子里穿梭,一点点由远及近地靠近,想从中爬出来,把人拉进镜子的世界中。
见情况不妙,夏濯拽着关渝舟的衣服,这人却成了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眼看手一样的枝条探出头来,夏濯梗着嗓子,手上力道一松,颇有种豁出去的架势,“你再不动我就要和你分手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效,关渝舟猛地睁开眼来。
镜中映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比夏濯在梦境中鬼怪身上看见的还要幽深。
那是种火红的,惊心的,如同末日降临时诡秘的颜色。
镜中的一切都停下了,仿佛没有依附的玩具积木,挣扎着小幅度战栗起来。探出头的那一节枝条进退难当,还没缩回去,便听哗啦一声响
镜面毫无征兆地从中央呈蛛网状碎裂,模糊的边缘在下坠时反射出无数道彩虹的轮廓,凝聚起来的光线把关渝舟的脸照得近乎透明,身影也显得格外遥远,仿佛要和窗外的天光融合在一起。
夏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变得有些陌生,身上一直以来的熟悉气息被挥散,像他在星海里看见的那些模糊的、怎么走也没法靠近的星星。
被夹断的树枝成了粉尘,夏濯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同一时刻,关渝舟向前逼近一步,填上了拉远的那段距离。
刚洗净的手还带着水汽,这回没落在头顶,而是靠近夏濯的脖子,指尖虚触上跳动的脉搏。
夏濯心里咯噔一声,他盯着那双眼睛,在里面找到了满目错愕的自己。
他声音发涩:“关渝舟,你”
话音未落,脖子上的手下移,揽住了他的腰。
焦灼的呼吸瞬间逼近,夏濯没有地方可以躲,整个人被抵到水池上。
男人的眼睛里混沌一片。被一瞬不瞬地凝视,夏濯也不禁呼吸困难,兴许是腰上那只手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甚至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头脑同样陷入一片空白。
汗湿的额发搭在眉眼上方,称得关渝舟面部轮廓更生硬。
“不。”关渝舟贴着他,微垂的眼睫下暗流涌动。
还没明白这个“不”是在否认什么,关渝舟惩罚似的咬住他的唇。
这个吻虽然速度缓慢,却没什么温柔可言。
夏濯闭了眼,舌尖尝到了些许苦涩与腥甜,那是关渝舟血和药混合的味道。
时间概念被弱化,夏濯一时只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
快喘不过气时,他下意识推向关渝舟的胸膛,关渝舟却在那之前先一步放开了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摔向地面,彻底陷入昏迷。
第160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十七)
夏濯连拖带拽把人带上走廊,就近推开三班教室门。
他脸色难看,皱巴的衣服上又是水又是血,头发也乱糟糟的,把正在和舍友交谈的杨叔吓了一跳。
这来势匆匆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想退避三舍,显然那位和他们不相熟的参与者也这么认为,在杨叔起身过去时默默往后退了退,生怕突然来点意外牵连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杨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开口却看面前紧咬着嘴唇的人噼里啪啦掉下泪来,“哎呀”一声,立马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脸,“好端端的哭什么?怎么搞成这狼狈样?”
夏濯胡乱抹了一把脸,有些语无伦次:“叔,你能帮帮我吗?我一个人搬不动他。”
杨叔出门一看,关渝舟正靠着柱子躺在地上。
“行行,你别哭,先来深呼吸”他半蹲下来,背上人的动作连贯又轻松,“去医务室吧,那里有床,我给他看看。”
夏濯点点头,紧跟在他身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突然就晕过去了。”
“在那之前呢?一点征兆都没有?”看他声音还在抖,杨叔刻意放缓了语速:“你不用太紧张,梦境里参与者身体素质都很好,不会有大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