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铮难以启齿地说:“我不想分手。我都已经跟我大哥提前汇报过,以后等我们工作了也要结婚的。”
像是默片里一颗炸弹平地炸开。
悄无声音,但看上去有足够的威力。
陆词:“……”
又想了想,“…………”
陆词缓过一口气来,起码这颗炸弹把他本来觉得对掌握局面的自信给全炸飞了,他眼睛一下子被愠怒和羞臊点亮:“你什么时候跟你哥说的?”
“啊?”汤铮说,“我跟你告白就是我哥出主意的啊。他听说我把你亲了怪生气的,说都这样了肯定得负责。我哥是个很封建保守的人来着,我跟你说过的。”
“不过送花什么的是我自己想的。”
陆词一下子无法冷静,也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便骂了一句:“你笨蛋啊?”
汤铮耿直地说:“那谈恋爱肯定要以结婚为前提谈啊,这是我们家的家风。”
陆词看着他,看着汤铮带点傻气又正直凌然的面庞,还有那直率明朗的目光,仍然觉得心跳疯狂鼓噪的心动起来。
整个青春期,他都觉得自己是一只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小怪物。
并且,暗暗在心底,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生于一个不幸的家庭,得不到多少阳光照射,才会内心阴暗潮湿,生出泥沼与荆棘。
他以为汤铮一定有一个极其幸福的家庭,应该有一双宠爱他的父母,不然怎么会这样热烈的像是小太阳一样。
汤铮一定得到过很多光,所以才能这样猛烈地发亮。
结果在一次朋友聚会上,汤铮很自然地谈论起自己的家境跟身世:“啊,我四岁的时候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十一岁的时候爸爸也走了。我家还剩下我跟我大哥和弟弟,我大哥高中毕业就工作养家,我从小也帮我哥干活,所以我很勤快啦,做家务、缝衣服还有好多手工我都会,哈哈哈哈。”
“我以前想,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去学做木匠,我看帮人打家具做装潢也挺赚钱的呢。不过没想到因为体育成绩好拿到运动员证高考加分,我又努了把力,走狗屎运居然真的考进来了,哈哈哈哈。”
陆词至今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特别惭愧。
后来汤铮还跟他说自己小时候都舍不得买肉吃,穿的都是大哥留下来的旧衣服,只有过年才能买一身新衣服,还有种种苦难,在汤铮嘴里说出来,反而像是一件乐事。就连初中时高中三年每天要天不亮就起来先帮家里干活再去上学这么辛苦的事都被汤铮说得像是做游戏。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
忽然间,陆词觉得汤铮一点都不笨。
从那时起,他对汤铮的感觉比以前还要更特别了。
发光人物一样的陆词在憧憬着总是被人嘲笑犯傻的汤铮。
他羡慕汤铮遭遇那么多苦厄还能这样阳光开朗;他羡慕汤铮虽然贫穷,却有爱他的大哥跟小弟;他羡慕汤铮能有好多好多的勇敢无畏。
就算谈恋爱都是,汤铮说弯就弯,坦坦荡荡。
可是。
心态好归心态好,生理上是另一回事。
他越是喜欢汤铮,就越是害怕失去。
他不敢想象要是到时候他们赤诚相对了,汤铮却下意识地用难以接受的目光看着他怎么办?
汤铮有一颗钢铁般的心灵,他没有,他是玻璃心。
这是他的初恋,他小心翼翼喜欢了近三年的初恋,假如那样,他一定会一蹶不振的。
所以,他要提前提出来。
晚死不如早死。
只是被汤铮这样一通搅和的,好不容易酝酿了几分暧昧的氛围全然消失不见了。
“呲。”
汤铮默默地拆开陆词给他的小纸盒,倒出一个里面装着的小包装在手心。
太紧张了。
汤铮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才打开小包装。
然后他沉默了良久,很无语地说:“小陆,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点尺寸吗?”
“这感觉就比筷子粗点啊。”
“我没这么小的……”
陆词回过神来,说:“这不是套在那里的!这是指套!”
汤铮觉得长见识了:“指套?干嘛用啊?”
陆词不好意思跟他用语言解释,直接把东西夺过来,对他说:“把你的手给我。”
汤铮伸出手:“嗯。”
陆词的指尖无意地挠过他的掌心,低着头,给他的食指、中指跟无名指都戴上指套,说:“你敢把手指伸进去吗?”
再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直男。会觉得恶心吗?”
汤铮真想抓着他的手强行放在自己现在在疼的地方,让他感受一下。
却说:“小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直男。但我觉得应该不算了,我大概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