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景深到七班教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只剩寂寥。
这种场景陈景深也不是没见过。但今天似乎比往日都还要空。
他走到教室最后一桌,静静地垂眸看去。
平时这桌面上都会摆着最后一节课的课本,做了一半的卷子,还有一支经常忘盖的笔。桌肚也是乱糟糟一团,卷子和练习册搅在一起,每次上课或交作业都要翻半天。
但此时此刻,这张课桌空空如也。
陈景深一动不动地站在课桌旁,不知过了多久,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从书包里随便抽了张卷子,提笔开始做草稿。
偶尔拿出手机看一眼,拨一通电话。再放下继续做。
夕阳打在他僵硬挺直的背脊上,陪着他一起沉默。
后门传来一道声音,陈景深笔尖一顿,回过头去。
庄访琴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他们对视良久,庄访琴才出声:“怎么不回家?”
“等喻繁。”陈景深说。
庄访琴上了一天的课,脸色疲倦。脸颊似有水渍未干。
她看着少年固执又冷淡的表情,抓紧手里的课本,好艰难才继续开口。
“……回去吧,不用等了。”
“喻繁已经退学了。”
第73章
庄访琴在出声之前想过陈景深知道这件事后的各种反应,或悲伤,或震惊,或慌乱。
但陈景深很平静。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直到广播站开始营业,操场音响响起《夏天的风》的前奏,陈景深才终于开口。
“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庄访琴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个平时散漫嚣张的少年,疲倦地微驼着背,垂眼望地,轻描淡写地对她说:“老师,我读不了了。”
庄访琴一开始不答应给他办,让他实在不行就先休学,等事情处理好了再继续回来读书。喻繁又摇头,说不回来了。
陈景深听完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说:“我知道了。老师再见。”
庄访琴站在七班走廊目送着他离开。
放学有一段时间了,操场跑道已经没几个学生。陈景深单肩背着包往校门走,影子被落日拖得很长,板正又孤独。
庄访琴摘下眼镜,眼泪忽地又涌出来。
其实她没把话说完。
她当时原本是想给喻繁一耳光的。明明变好了,明明进步了,为什么还是被拽回去了呢?但她站起来后,巴掌又忍不住变成拥抱。
“陈景深知道吗?”她问。
她明显感觉到喻繁一震,可能是终于明白她之前说的“千难万难”是什么,少年许久都没再说话。
直到最后,她才听到一句低声的、哽咽的。
“别说出去,求求你,老师。”
-
陈景深去了那个破旧的老小区。
喻繁似乎不是很想别人看见他出现在这里,以前他每次来的时候,总是被很急地拽进屋里。
但今天他敲了很久的门,又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两个小时,还是没人愿意放他进去。
小区楼梯是声控灯,很长一段时间,楼梯间里只有一盏幽幽的手机灯光。
陈景深发了消息没人回,打了电话没人接,他给自己定了规则,一局贪吃蛇结束就再试一遍。周末两天时间,喻繁已经破了他的记录,勉强超了一千多分。
又一局游戏结束,陈景深退出来习惯性去看排行榜第一,却发现上面是他自己的头像。
可他还没有破喻繁的游戏记录。
陈景深僵坐在那很久,直到有人上楼,声控灯亮起,陈景深的身影把那人吓了一跳。对方一哆嗦,脱口道:“我草!有病吧坐这不出声!”
陈景深不说话,只是终于愿意动一动手指,按照自己刚定的规则,切回微信去发消息。
已经发不过去了。
在楼梯坐到晚上十点,直到手机先撑不住没电关机,陈景深才终于从台阶起身,转身离开了小区。
这条老街很小,陈景深把每家店都走了一遍,又去了酷男孩,甚至去了御河那家网吧,等他把所有能跑的地方跑完,连烧烤店都已经准备收摊了。
陈景深站在网吧门口又打了一通电话,这次连漫长的“嘟”声都没了。女声冰冷委婉地告知他,他的手机号码连同他的微信,已经被人打包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家,陈景深发现屋子亮堂一片,安静得像一座无人岛屿。
他给季莲漪发过消息,说有事晚点回,之后手机就没了电。现在看来,季莲漪还在等他。
季莲漪之前应该是在房间和客厅之间反复踱步,此刻房门大敞。她正扶额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疲倦地在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