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管虽然说要来接你,可是迟到了那么久不说,一旦电话打通,他也就不再过问了。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或者你遇到的人不是我,那会发生什么?
如果你有了新室友在那个一室一厅的干净房间里,和你一起生活的“新室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不亲自来找你,怎么可能不用尽浑身解数也要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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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原来,他生气的原因,是这个。
杨爱棠的手在方向盘上攥紧了,汗涔涔地,他又立刻不好意思地松开一些。
“新室友”。这三个字的意义,取决于他的家中到底有几个卧室。他迟钝地又想起,上一回受过程瞻的照顾后,他没有再去联系对方。其实应该说几句的。
“上一回……”杨爱棠轻轻呼吸着,“上一回,多谢你。一直忙得忘了说,不好意思啊。”
程瞻微微皱眉。
“你生气是应该的……那个,方主管,他说话不好听,你不要往心里去。”杨爱棠苦笑了笑,“真对不起,我喝太多,给你添麻烦了。啊,房费是不是很贵?我可以结给你。”
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不知为何,他们之间,竟然就已经堆积了这么多必须要说的谢谢、对不起、不好意思。
程瞻望着他,缓慢地说:“不用。不麻烦。”
杨爱棠正要摸钱夹的手停顿下来。“那,”他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你说过”
“在锦绣广场。”程瞻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杨爱棠低下头,抿了下唇,沉默地点火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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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广场小区在东三环附近,从地图看来,离LeVent只有十来公里,相当于杨爱棠兜一个大圈,还得把车再开回去。
路程开了近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杨爱棠看上去就像全神戒备的猫咪,肩膀耸起,双手把紧方向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路况。忽然一旁的程瞻伸手,将车载电台打开了。
FM103.9的音乐恰到尾声,主持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读听众来信,聊北京的趣闻。
“音乐时间正好结束了。”程瞻低声问,“会不会吵到你?”
“没。”杨爱棠忙说。
程瞻侧头望着他,说:“我车上没有CD了,不好意思。”
杨爱棠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电台主持人适时的笑语慢慢填充进空气里尴尬的缝隙。杨爱棠的肩膀终于渐渐放松下来,经过LeVent大楼时,他瞥了一眼,吐出一口气,说:“你们还有人加班呢。”
“啊。”程瞻如梦初醒,“都到公司了。”
都到公司了,那么很快,这段车程也就要结束了。
而自己仍然什么都把握不好,即使二人独处,杨爱棠的笑容也仍然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谜。
“那天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他斟酌着说,“我也没有做什么。”
“好。”杨爱棠温顺地答应了。
程瞻想了半天,又说:“工作上的事,我会办好的。”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了啊。杨爱棠无声地叹口气。打方向盘,左转进入辅路,程瞻小区大门已经在眼前了。
“我相信你会办好的。”杨爱棠轻轻说,倒像是在安慰程瞻。
小区保安前来敲窗,杨爱棠降下车窗,程瞻稍稍往这边凑过来,和保安说了两句,便放行了。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杨爱棠闻到程瞻身上温和的沐浴露味道。他有时觉得程瞻很特别,明明是个家资丰厚的富二代,可是在一些特殊场合之外,身上却只有这么简单干净的气味。
他的家庭对他的影响,到底是落在了哪个方面?
程瞻给他指路,开到公寓楼后的地下车库。杨爱棠扫视过那些公寓楼,它们也很普通,看上去和杨爱棠住的那一栋好像没有多少差别。
车库里安静无人,杨爱棠熄了火,把车钥匙交回程瞻。
程瞻将车钥匙在手心里攥了攥,“驻场大概两个季度就能完成。只是搭建一个云服务平台,着手做起来会很快……”
“好。”杨爱棠微笑,“也不用赶进度,质量为上。”
“嗯。”
“不过我们公司,论办公环境,还真比不上LeVent。”
他们并肩走出车库,杨爱棠半开玩笑地说着。程瞻宽阔的肩膀时而与他靠得近了,会有种熟悉的安全感,但他必须往侧旁让开几分,以保持距离。
“写代码也不需要什么办公环境。”程瞻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