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快,把“喜欢”两个字夹在一些有的没的语气词中间,这样就可以把它的分量削平。可是程瞻还是只听见了这两个字。
程瞻忽然去拉他的手腕。杨爱棠迟疑地回头。
程瞻意识到自己所抓握的这一截肌肤,方才那个叫仇骏的男人也抓过。他就突然焦躁了起来。
“我不想告诉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急促的气流,“你想要什么,我全都愿意给你。”
“可你最后还是累了。”杨爱棠淡淡一笑,“有什么区别?”
程瞻说:“所以都是我的问题”
“程瞻,你没有懂。”杨爱棠温柔地打断了他,“我是说,我想要的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如果你认为我想要的很复杂……那有可能,我们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有接上轨。”
杨爱棠的眼瞳里平和地盛着月光,微风吹动他卫衣帽子上抓绒的小细毛,将这一段沉默拂得发痒。程瞻愈发地难以忍受。
“可是,”他的手指乏力得张了张,又生怕对方离开一般,再度握紧了那纤瘦的手腕,“我还是愿意给你。”
他哽了一下:“爱棠,我害怕的,从来只是你不要。”
第48章
杨爱棠愕然了一瞬,旋即哑然失笑。
“那我们真的错过了很多。”他说。
一直介意的理由不再是理由,一直承认的错误不再是错误。他多少感到对逝去时光的无可奈何,沉默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
他们已走近那片结冰的小池塘。池边环绕着昏黄的路灯,虽然是寒冷的冬夜,却仍然有小情侣依偎在长椅上,同盖着一件厚衣服窃窃私语。程瞻不想去打破别人的气氛,杨爱棠却毫不在意,径自从那长椅前走过了。
程瞻说:“你是不是那种……半夜在宿舍楼下停自行车,也非要停到小情侣面前的人?”
杨爱棠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将心比心。”程瞻干巴巴地说。
杨爱棠说:“将心比心,要是我和男朋友正卿卿我我,我恨不得所有人都在我们面前停自行车。”
说完他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程瞻的脸色果然变得很怪异,他知道程瞻又在想怎样“给他”了,于是大度地挥挥手,“哎呀,但我也不想出柜啦……”
程瞻说:“我无所谓啊。”
杨爱棠一愣:“啊?”
程瞻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过了,“我知道你不想出柜……不过我无所谓的,我家里也都知道了。”
杨爱棠说:“你为什么要想这些?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这话多少有些无赖了。程瞻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看向他。
杨爱棠的耳根微微发红,但在夜色下看不分明,他只说:“其实读书的时候,我就很向往……那时候,见个面都像做贼一样。”
“那时候?”程瞻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凌乱,一颗心不断地被海浪抛起又扔下,“你和那个谁,不是只有三天吗?”
杨爱棠看了他一眼,好像觉得他少见多怪,这又让他呼吸加紧了几分。
“再往前走,就离校门越来越远了。”程瞻不想再被对方所掌控,他换了个话题。
杨爱棠望向马路对面,是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是信息技术学院。门口还有人交谈着走过。
杨爱棠说:“你知道吗,我们院看门的王大爷养了两只乌龟,一只叫经济学,一只叫管理学……十年了!它们还在呢,今天我还去瞧它们……”
程瞻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十年前那两只?”
“什么?”杨爱棠一呆,“你说王大爷骗我?那原来的经济学和管理学到哪儿去了?”
程瞻说:“你真的能区分不同的乌龟吗?”
杨爱棠瞪了他一眼,“乌龟就是乌龟,需要什么区分”
程瞻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像天上的月光一片片都落了进去,在清冷的波光中划着剔透的小船。
杨爱棠意识到,程瞻又在拿自己逗趣了。
他蓦地转过头去。
“爱棠。”程瞻望着他,轻声问,“你今晚怎么回去?”
杨爱棠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又低头去看表,“地铁是赶不上了,我打车吧。”
话是这样说,但身子却没有动。
程瞻说:“你没有提前预约……”
“没有。”杨爱棠听见“预约”二字就要炸毛似的,“我临时过来的。”
“噢。”程瞻抓了抓头发,“那我们往回走不过也可以横穿荒岛,是一条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