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连忙掐弟弟的手指头,怕他口不择言,但是又说不出劝慰的话语来,毕竟他们以前都等过。每天都在等警察打电话,告诉自己,弟弟的家长找到了。
“你说话啊。”脏脏看他闭口不言了,心里也能猜出大概,“你别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他们生了大病需要什么□□或者骨髓配型。没戏,就算配上了也没戏,我不会可怜你们任何人……”
“是爸爸对不起你。”男人忽然开了口,说话的同时眼睛就闭上了,痛苦得没法张开,没法正视自己的骨肉,“爸爸半个月前才知道你的存在。”
墙上的挂钟刚好叮咚一声报时,小混混刷地看向那个男人,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老刑警的鬓角流出了汗水,紧接着陷入了沉默,眼前这是私事,当事人可能不希望有外人在场,于是后退几步离开了会议室。
脏脏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快越快。
“你有话就一口气说完,不要只说一半。”脏脏顿了顿,全身发麻,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但是很肯定的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哥不是外人,你有话就赶紧说。”
男人看向他们,嘴唇动动,透露出一种失去了交流身份的无措。他也像是怔住,在寻找和亲生儿子的情感连接,毕竟他从没照顾过他一天,没有培养出一天的感情。
他和那些半路丢失小孩的家长不同,就连抓住孩子的手都不能理直气壮。别人家是找了几年甚至十几年,他刚刚将DNA入库就找到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但也是天大的悲剧。
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儿子,一直都在等他。
“我……”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落下眼泪,手指紧紧扣住了儿子的手臂。原本这只手应该抓住婴儿的手臂,可是命运交错间再相逢,婴儿已经变成了成年。
18年的岁月,他也没有办法再抓住什么。
“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他要突破内心的关卡才能说话,却越说越不踏实,“可是我们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相恋的,他的父亲嫌弃我只会搞学术,希望她能找到经济条件更好的人,我的父母也不喜欢她,觉得她不像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后来我提议,两个人一起去另外一个城市发展,不管家里同不同意……”
听到这里,小混混的肚子里一阵绞痛。或许他们都想错了,他不是不找,是真的不知道。
“我和家里吵翻,我那时候很有信心,只要有一身学识就不怕没有工作,一定能给她一个未来。她也同意了,可是就在我们决定动身的那个晚上……她接到了母亲自杀入院的电话,吃了一整瓶的药,正在医院洗胃。”
“我陪着她一起跑到医院去,她的家人又把我打走了,她说让我先回去,过几天处理好就会回来。可是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几天之后只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说,她不能那么自私,如果跟着我走了她的妈妈就不活了。我说我可以再努力一把,争取让她的家人接受我,可是她又说不用,因为她全家都要移民。”
“我找过她,但是再也没有找到,后来通过导师才知道她真的走了,一家人去了美国。”
小混混听完,眼神不住地偷看着弟弟的神色,肚子里的绞痛升级,好像还咕嘟咕嘟的。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又希望这是真的。
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弟弟为什么被扔掉了?
“你是不是在骗我?”脏脏仍旧是一脸平静,从小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他没有哥哥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那么容易动容,“那为什么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存在?”
男人抹了一把脸,透露出深深的无奈,随后这份无奈又掺杂了恨意,让小混混刚刚稳定下的情绪再次起了波澜。
“是我爸妈……”他再也没有表情,而是一份颓然支撑着他,“我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有了你,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回家……她应该是生完你才走的,她的父母将你装在婴儿提篮里,放在了我家的门口。以前的小区不像现在管理这么严格,什么人都能进,他们看到了提篮里的信件,知道孩子是我的,怕我带着一个孩子不好搞对象,就……”
“就怎么样?”脏脏的掌心逐渐收拢,冷冰冰地攥着哥哥的手。
小混混的心情忽然忐忑,预感很不妙。
“就把你带走了,放到了离家很远的路边。”说完这句话,男人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小混混错愕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石像。原来……弟弟不是被爸妈扔掉了,而是被亲生的爷爷和奶奶扔掉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生了你,如果我知道……”男人的身姿挺拔,可是在亲儿子面前却有了弯下去的趋势,站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