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哥哥被从高处推下,就会失掉锋芒,再也没有当年站在水池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挣扎时的倨傲,像被拆掉发条的坏玩具,终于能够被他放在掌心摆弄了。
他敲了敲铁窗,道:“哥,早点坦白承认吧,才能从轻发落。”
迟曜眼皮也没抬,只说了一个字:“滚”。
乔信风留给他一个略带惋惜的眼神,也走了。
迟曜还不知道,他已经错失了最后的希望。
没有反转,直到庭审,他也没见到冯路易。
和他同一天出庭的少年犯是个瘾君子,据说是在酒吧吸得正嗨的时候被抓的,证人席上恰巧是在酒吧目睹过他闹女装乌龙的赵处长,女人也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迟曜忙低下头。
不料熟面孔并不只一个,他的陪审席成员寥寥无几,竟然有文月莱。
想来是作为学校代表来的。
而校领导们一个都没出席,顾及颜面。
迟曜同样打算无视她,却看到文月莱向自己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怀疑自己见鬼了,平时两人水火不容,现在他成了过街老鼠,文月莱反倒支持他了。
罢了,这人就是天生叛逆,永远的少数派,喜欢跟别人对着干,所以之前才非要说他霸凌冯路易。
接着,文月莱又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牌。
由于他的案子比较特殊,牵涉到性别立场,因此参庭的所有人员,都会把第二性别也写在胸牌上,分别入座。
迟曜看到,文月莱的胸牌上写着字母A。
分明在印象里,文月莱是O才对,至少她那些追求者都都深信不疑。
迟曜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文月莱也和自己一样,隐藏着性别,只不过情况恰好和他相反。
刚刚的鼓励,就是她在表示着理解。
紧跟着,更多的细节也浮现出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赵主任和文月莱长得有几分相似。
原来是母女。
从赵主任上次在酒吧劝娜娜回去上学、不要在外面抛头露脸就能看出来,她对女儿的教育应当也是相当保守的,希望她能像传统的Omega一样,可偏偏文月莱却长成了个一个极为自主的Alpha。
但迟曜还是有些羡慕文月莱,她能坐在这里,至少说明母亲还是给予了包容和让步。
自己才是真正的孤独。
庭审还是没有悬念地结束了,迟曜被带上车,目的是未管所,他将在那里进行为期一年的改造。
这已经是迟荣为他争取后的结果了,也是对未成年人的优待。
迟曜并没有觉得半点庆幸,反而怨愤不已,他认为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他不应该这么孤独,为什么冯路易不来见自己、不来替自己作证?
难道,连他也背弃自己了?
多日受审,缺乏睡眠让迟曜精神有些恍惚,警车途径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时,他似乎好像看见了冯路易。
不是幻觉,的确是冯路易。
但不是真人,而是广场大屏幕上重播的纪录片。
他这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这桩腺体移植案,早就不仅仅是一桩普通的社会新闻,受到了越来越多主流媒体的关注。
究其原因,有意曝光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案件本身,打破了公众对AO两性的刻板印象,开始关注那些和冯路易一样,生存在底层,却拥有珍惜的Alpha腺体的被剥削群体,一连数日的社会新闻头版都是类似《再不对腺体移植市场进行打击,总有一天拥有Alpha性别将成为富人的特权》的词句。
当然,在这一群体中,冯路易无疑是最完美的聚焦对象。
他悲惨的身世被挖掘出来,不计其数的援手向他伸来,有被他分出人格默默保护母亲的故事感动的,也有单纯看上他出色外形的。
毕竟,故事和皮囊,是人们通过网络了解远在天边的一个人的唯二途径。
一切都在变好,他的前路一片敞亮,头顶挂着无数轮太阳。不管迈出哪一步,都能踩中机遇通往成功。
冯路易却觉得无比虚幻,就在昨日,他那恶贯满盈却一直凭着外籍身份逍遥法外的父亲,也因为多方曝光扩大了影响力,终于受到严惩,即将面临数十年的牢狱之灾。
冯雪兰重获自由,冯路易多年的夙愿实现了。
得到消息后,他习惯性地想第一个告诉迟曜,告诉这个最早对他伸出援手的人。
可拿起手机时,才想起迟曜已经和他断绝联系了。